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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船冲入符文旋涡的那一刻,陈三槐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人用冰凉的铜钱贴着刮了一遍。他低头看手,发现指甲缝里不知何时嵌了几粒细碎的糖渣——那是六岁那年偷吃寡妇家供桌上的喜糖留下的。

林守拙坐在他身后,剪刀在指尖翻飞,剪出一只只纸鹤。每剪完一只,他就轻轻一吹,纸鹤便扑棱着翅膀,钻进数据流中探路。

“这玩意儿能导航?”陈三槐回头问。

“不能。”林守拙答得干脆,“但能骗系统以为我们有方向。”

纸船穿过一道光幕,四周骤然安静下来。他们落在一个空旷的数据广场上,地面由无数账簿碎片拼接而成,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秤盘,秤盘上空无一物,却不断发出砝码增减的叮当声。

“欢迎来到信用清算大厅。”一个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几分奶气,却又透着一股老成的冷漠,“请提交悔意、眼泪与签名。”

陈三槐抬头,看见秤盘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里握着一张破纸鸢,眼神清澈得像刚打井里捞出来的水。

是他自己,六岁时的模样。

“你就是听证会的主审?”陈三槐问。

“我是受害者。”男孩说,“也是原告。”

林守拙站在纸船上没动,只是将手中的纸鹤一只只放飞。纸鹤绕着男孩转圈,试图寻找情绪波动的痕迹。

“你想让我做什么?”陈三槐往前走了一步。

“认错。”男孩的声音突然拔高,“承认你当年偷红肚兜的时候,不只是为了看寡妇洗澡!”

“我确实是为了看她……”陈三槐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认真,“但我更想看看,那个红肚兜到底值不值得师父临终前给我换二十年阳寿。”

男孩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动摇。

秤盘上的声音停了。

林守拙抓住机会,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泛黄的《阴阳折纸》,翻到第十九变,抽出一张印着摇篮曲的纸,轻轻一抖,纸片化作一串音符飘向秤盘。

“你这是……作弊。”男孩皱眉。

“是调解。”林守拙嘴角微扬,“听证会不是法庭,也不是赌场,是镜子。”

秤盘开始微微震动,地面上的账簿碎片随之翻动,显现出一段段尘封的记忆:六岁的陈三槐躲在墙角偷看寡妇晾衣服,风一吹,红肚兜飘起,露出内侧的一张当票;他伸手去抓,被寡妇发现,慌乱中摔碎了陶罐,哭了一场,却没人知道他在哭什么。

“你在哭,因为你意识到自己欠了债。”林守拙轻声说,“不是钱,是命。”

男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才开口:“那你现在后悔吗?”

“不后悔。”陈三槐回答得很干脆,“但我知道代价是什么。”

秤盘猛地一震,整个空间亮了起来。功德值开始滚动,数字上下跳动,像是有人在疯狂按计算器。

就在这时,张黑子从影子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一块沾满灰尘的算盘残片。

“你们猜怎么着?”他咧嘴一笑,“你们吵架的时候,汤映红的积分掉得比锅里的饺子还快。”

“她干了什么?”陈三槐皱眉。

“替你还债。”张黑子把算盘残片放在地上,上面浮现一行字:

【汤映红·负积分:-】

“这不可能。”林守拙瞪大眼,“她哪来这么多阴债?”

“孟婆汤。”张黑子耸肩,“每次你犯事儿,她都偷偷用汤底抵债。她那口锅,早就不是煮汤的,是转账机。”

话音未落,战舰外的符文忽然剧烈闪烁,仿佛有人在里面煮火锅。紧接着,一阵熟悉的香气飘进来——是桂花味,混着一点点榴莲的尾调。

“她在外面。”陈三槐低声说,“她来了。”

果然,不多时,汤映红推门而入,脸上挂着一贯的营业微笑,只是眼角有些发红。

“你们吵完了?”她问。

没人说话。

她走到秤盘前,伸手轻轻一触,功德值立刻停止跳动。

“你们真以为悔意就能清债?”她冷笑一声,“悔意是种税,交一次不够,得年年交。”

“那你呢?”陈三槐看着她,“你又图什么?”

汤映红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图你活着。哪怕多一天也好。”

她转身要走,却被林守拙拦下。

“别急。”他说,“还有个问题。”

“什么?”

“你那锅底残留的红色晶体……是你的眼泪吧?”

汤映红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们愿意相信什么,就当成什么吧。”

她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缕桂花香,和一颗仍在缓缓旋转的红色晶体,在秤盘边缘闪着微光。

“这玩意儿……好像有点意思。”张黑子捡起晶体,凑近看,“它在发热。”

“不是发热。”陈三槐接过晶体,放在掌心,“它在计量。”

“计量什么?”

“悔意。”

秤盘再次震动,功德值重新开始滚动,但这次不再是随机跳动,而是逐渐趋于稳定。

林守拙趁机翻出活字印刷术,排出了新的关键词:

【童年成绩单】【修正案权重】【量子上传】

“等等。”张黑子突然打断,“我刚才从影子里拽出个东西。”

他从背后摸出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赫然是六岁陈三槐的期末成绩单,科目包括:

【道德】

【行为】

【因果敏感度】

分数刺目惊心:

【道德:-100】

【行为:-97】

【因果敏感度:+3(超常)】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影子里?”林守拙皱眉。

“因为童年自我正在通过量子上传影响修正案。”张黑子晃了晃成绩单,“他不想让你选‘重写’。”

“为什么?”陈三槐问。

“因为他知道你不会选。”张黑子咧嘴一笑,“你也从来没选过。”

成绩单在他手中慢慢泛黄,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

【负分非错,是未被理解的开始】

陈三槐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将成绩单放进账簿夹页。

“我不否认过去。”他说,“但我得继续走下去。”

秤盘最后一次震动,功德值归零,界面跳出新提示:

【修正案暂停生效】

【审判完成】

林守拙收起剪刀,张黑子把算盘残片塞回影子里。

“结束了?”他问。

“还没。”陈三槐摇头,“只是刚开始。”

他转身走向出口,纸船在脚下轻轻晃动。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数据核心的瞬间,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会回来的。”

陈三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也许吧。”他说,“但下次,我不会再一个人来。”

纸船载着他和林守拙驶出光幕,消失在符文旋涡尽头。

舱内恢复平静,只有那颗红色晶体仍在桌上缓缓旋转,像一颗尚未落下的泪滴,也像一颗刚刚萌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