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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舰的舱壁在深紫色警报光下泛起一层诡异的金属锈色,像是某种古老契约正在缓慢生效。陈三槐盯着账簿上“每份修正,皆需血亲签名”的字迹,指尖无意识地摩折布鞋边角,那双露趾的千层底已经被纸灰和铜钱渍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林守拙的铅字在快板节奏中咔咔作响,他一边排列着“打赏”、“阴债”、“观众”几个字,一边低声咕哝:“这玩意儿比给祖宗扎纸人还邪门……咱们不是在演戏吧?”

“你要是觉得像拍片,就该问问谁在导。”张黑子蹲在地上,用狗尾巴草戳着影子里一块刚冒出来的算盘珠,那珠子发出轻微的电子音,像是某种倒计时。

汤映红把火锅锅盖掀开,一股带着辣味的白雾腾起,在空中凝成模糊的数字:“目前累计打赏金额——约等于你欠了阎罗殿三十七年香火钱。”

“我哪来那么多功德能烧?”陈三槐皱眉,“就算我太爷爷再活一百岁也填不上。”

“所以问题来了。”林守拙剪下一只纸蛾,让它钻进账簿缝隙,“这些打赏不是从你身上扣的,而是从……现实里抽的。”

空气瞬间一沉。

“也就是说。”张黑子缓缓抬头,“有人正拿我们的真实经历当素材直播卖钱?”

话音未落,战舰中央突然亮起一道蓝光,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广告窗口悬浮在半空,画面正是陈三槐六岁那年偷看王寡妇晾衣的一幕。

“观众老爷们!”画面下方跳出一行弹幕,“支持‘重写童年’选项,只需十点功德币即可让主角当场摔死!”

“靠。”陈三槐瞪眼,“他们还真敢投胎重选?”

“不止。”林守拙快速翻动《阴阳折纸》,抽出一张空白页,“这窗口还在升级……它开始吃现实了。”

画面中的王寡妇身影依旧模糊,但她的发髻上隐约露出一角桃符,正是当年师父赠予的定情之物。而随着观众打赏增多,广告窗口竟开始向四周扩散,将整个战舰的墙壁都变成播放屏。

“不行,得关掉。”汤映红抄起锅铲,舀了一勺孟婆汤往窗口泼去,汤汁却在空中凝结成一颗红色晶体,像块被冻结的泪滴。

“没用。”她皱眉,“它不吃情绪流,只认数据输入。”

“那就断源。”陈三槐咬牙,“张黑子,你还能不能钻进影子里找陆离那家伙的根?”

“试试。”张黑子闭上眼,整个人像墨水般渗入地板阴影,只剩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与此同时,林守拙剪出一组新铅字:【真实】【虚幻】【验证】。纸蛾飞出后,在广告窗口边缘盘旋一圈,突然猛地冲向天花板,留下一道倒悬的“暂停”符号。

“这系统有漏洞。”他低声道,“它怕暂停。”

“那就别让它继续播。”陈三槐伸手按住账簿,“给我停!”

可账簿毫无反应,反而广告窗口亮度陡增,弹幕刷得更欢:

“+100功德币!开启‘童声审判’模式!”

“主播快说‘我错了’!”

“不买账的话今晚让他祖坟冒烟!”

林守拙的铅字开始崩裂,纸蛾翅膀也在高频震动中碎成粉末。广告窗口已经蔓延至战舰的动力核心,连那颗仍在旋转的算盘珠都被吞入画面之中。

“不行……压制不住。”他喘息道,“它不是程序,它是……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汤映红问。

“用我们的记忆换功德。”林守拙声音嘶哑,“每一段回放,都是对现实的掠夺。”

陈三槐沉默片刻,忽然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腕上的旧伤疤——那是他六岁摔破陶罐留下的,如今竟隐隐发热,仿佛在回应广告窗口的频率。

“如果……”他开口,声音沙哑,“如果那个小孩才是真正的授权人呢?”

空气骤然一凝。

“你是说……”汤映红瞳孔收缩,“只有小时候的你,才能关闭这段修正程序?”

“那我们现在做的所有事,”林守拙喃喃,“是不是只是……他的剧本?”

话音刚落,广告窗口的画面忽然一转,不再是偷看寡妇晾衣的片段,而是陈三槐独自坐在村口槐树下,手里握着一只破旧纸鸢。

镜头拉近,小男孩的脸上挂着泪水,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口中念出的,是账簿最深处的密语:

“负数结算……暂停键……重启……”

画面戛然而止。

战舰恢复了原状,广告窗口消失,弹幕也如退潮般散去。只剩下那行小字在账簿角落幽幽闪烁:

“授权人识别中……请确认身份。”

陈三槐的手掌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伤疤,那温度还在持续上升。

“看来……”他苦笑一声,“我得回去一趟了。”

林守拙默默合上《阴阳折纸》,张黑子从影子里爬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汤映红轻轻放下锅铲,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问题是。”她低声问,“你要回去的,是过去,还是……另一个版本的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