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铁皮上的“KoNG”字还在冒烟，陈三槐蹲着，用算盘珠子轻轻刮下一点黑渣。珠子刚碰痕迹，立刻弹跳三下，排成“3-7-1”，第七颗发黑的珠子直接崩飞出去，砸在张黑子影子边缘，溅起一缕青灰。
“三七一？”张黑子把哭丧棒夹在腋下，伸手去摸影子被砸的位置，“这编号跟孟婆汤连锁店的分店号一样。”
“不是一样。”陈三槐把崩飞的珠子捡回来，塞进鞋底裂纹里，“是同一个系统在报数。”
鞋底的桃符灰又亮了，这次不是蓝绿，是暗红，像熬过头的糖浆。灰烬蠕动，拼出“东南3.7公里”，箭头直指城市边缘。
他没动。右眼开始流泪，左眼却黑了一瞬，阴债清单闪出新条目：“债务人：陈三槐 · 担保物：神经末梢 · 利率：三十七式嵌套 · 绑定服务：孟婆汤v3.7”。
“好家伙。”他抹了把泪，“连利息都联网升级了。”
张黑子把哭丧棒滤网对准鞋底，按住启动钮。滤网嗡鸣，内部残留的Ip地址开始滚动，最后定格在三个坐标点，全在东南方向，标注着“孟婆汤·珍珠奶茶味·分店直营”。
“信号源在这儿。”他说，“但滤网说，这信号带香味。”
“珍珠奶茶？”陈三槐冷笑，“汤映红真当阴间是网红打卡地了。”
他撕下道袍一块补丁，是北斗七星的勺柄部分，蘸着后颈渗出的黑丝，在算盘上画了个圈。铜钱大小的墨迹刚落，算盘自动翻转，珠子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停在“怨气稀释协议v3.7”上。
“她在用孟婆汤涮怨气。”他说，“跟海底捞似的，鬼魂排队投币，烧纸进锅，汤底冒蓝火——可那火没味儿。”
“没味儿就对了。”张黑子低声，“我影子刚才抽了一下，说闻到牛眼泪的腥。”
陈三槐没接话。他从怀里掏出纸鼠残躯，只剩半截身子，耳朵全没了。他对着鼠嘴吹了口气，纸鼠抽搐两下，钻进鞋底裂缝，顺着桃符灰的光爬了进去。
三分钟后，纸鼠从他左脚趾缝钻出，嘴里叼着一粒晶体，和上回集装箱里的一模一样。
“又来了。”他把晶体按进算盘第七颗珠子的裂缝。珠子发烫，弹出一行字：“输送中 · 路径：地下管网 · 终点：三家分店”。
“走。”他站起来，道袍补丁蹭到集装箱边缘，掉下一小片线头，“去喝碗汤，看她是不是真忘了我。”
第一家店在城东老巷口，招牌是荧光绿的“孟婆汤·忘不了你”。门口排着队，全是鬼魂，手里攥着冥币，挨个往功德碑里投币。碑面亮着红字：“阴德涮锅系统v3.7——今日特供：珍珠奶茶味·怨气稀释套餐”。
锅在店里中央，直径两米，蓝火在锅底跳，汤面翻滚，可一点热气都没有。鬼魂把纸钱扔进去，纸钱不化，反而浮在汤面，像泡面饼。
陈三槐没排队。他掏出算盘，用指甲盖磕出一枚铜钱，弹向功德碑。
“叮”一声，碑面闪了一下，跳出“用户：陈三槐 · 阴德余额：-贯”，紧接着，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危债务人，启动优先涮煮程序”。
锅底蓝火猛地一窜，直扑陈三槐面门。
他没躲，反手把纸鼠往锅里一扔。纸鼠落地不沉，反而吸了口汤气，肚子鼓起来，三秒后“砰”地炸开，蓝火被震得缩回锅底。
功德碑“咔”地裂了道缝，飞出一片塑料片，掉在陈三槐脚边。他捡起来，背面印着“六道轮回·澳洲牧场专供”，字体是那种超市打折标签的印刷体。
“牧场？”他翻过来看，“牛眼泪从牧场来？”
张黑子蹲下，用哭丧棒戳了戳塑料片。棒头缺字的往生咒突然颤了颤，拼出“KoNG”字母的右上角弧线。
“这咒文认识他。”张黑子说。
“不。”陈三槐摇头，“是系统认识咒文。”
他把塑料片塞进算盘，第七颗珠子又发烫，弹出坐标：“东南3.7公里，第二家店”。
第二家店在工业区废楼里，招牌是霓虹粉的“孟婆汤·记忆清零站”。门口没排队，门开着，锅在大厅中央，蓝火比第一家更旺，汤面浮着上百张纸钱，每张都写着“已涮怨气”。
陈三槐绕到后厨，掀开地板活门。底下是管道，粗如树干，漆黑一片，但能听见液体流动的咕噜声。他掏出纸鼠，咬破指尖，往鼠肚子里滴了滴血。
纸鼠钻进去，五分钟后爬回，嘴里吐出一滴液体。他用铜钱接住，液体泛蓝，像冻住的机油。
“牛眼泪。”他说，“混着汤底一起输。”
他把铜钱拍在电子功德碑上。碑面闪出“怨气稀释协议v3.7”，还没读完，他用算盘珠子猛砸碑角。
“咔嚓”一声，碑面炸裂，蓝火瞬间转紫，锅底压力表“啪”地爆了。
店内鬼魂集体抽搐，冥币从手里掉落，阴德值被强行抽出，化作黑雾涌入锅中。
“要炸。”张黑子抬手，哭丧棒对准地管，“得断流。”
他反戴工作证，棒头往生咒对准管道接头，用力一敲。管道“嗡”地震动，液体流速骤减，锅底紫火回落。
可棒头咒文裂得更宽了，缺角拼出“KoNG”字母的下半圆。
“又来。”张黑子收棒，“这系统认得我。”
“不。”陈三槐盯着锅底，“它认得的是你那棒子——判官陆离写的催债单，用的就是这种朱砂。”
他把塑料片和铜钱一起扔进算盘，第七颗珠子烫得拿不住。他塞进鞋底，桃符灰立刻变黑，箭头转向正东南。
“最后一家。”他说，“看她到底想涮谁。”
第三家店在河岸高坡上，招牌是暗红色的“孟婆汤·终极遗忘”。门关着，但锅在露天，架在水泥台上，蓝火跳得老高，汤面沸腾，可风一吹，火苗不偏不倚，全冲着陈三槐方向扑来。
他没靠近。从怀里掏出林守拙扎的纸人，模样像他自己，纸纹里藏着《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第19变口诀。他咬破手指，在纸人胸口画了道符，扔进锅里。
纸人落汤不化，反而吸气膨胀，三秒后“轰”地炸开，蓝火被压下去一半。
锅底压力表“咔咔”响，指针冲顶。汤面炸起三米高的浪，整锅孟婆汤腾空而起，半空中“砰”地爆炸。
热浪掀翻水泥台，碎片四溅。陈三槐被掀了个跟头，后颈伤口又裂，黑丝渗出，滴在地上，烧出一串微型“KoNG”字。
他爬起来，看见满地残骸里，散落着几十个洗眼液包装瓶。瓶子是透明的，成分表空白，只印着一行小字：“六道轮回·澳洲牧场专供”，背面是微型条形码，编号“KoNG-001”。
“终于实名了。”他捡起一个瓶子，塞进算盘。
第七颗珠子烫得发红，他脱下布鞋，把珠子按进鞋底。桃符灰吸了热，突然腾起一股风，卷着灰烬和瓶碎片，往东南方向飘。
灰在空中画出箭头，指向海面。
“去海里？”张黑子问。
“不。”陈三槐摇头，“是有人从海里往这儿送东西。”
他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铜钱，是孙不二给的，说用三昧真火烧过，能当GpS使。他把铜钱和算盘珠子一起扔进火堆。
火“轰”地窜高，纸钱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星图，终点与《金融鬼话》封面那条手绘航线完全重合。
风一吹，灰烬散开，短暂拼出“1949”数字轮廓，随即消失。
陈三槐盯着海面，道袍补丁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发烫。他伸手去摸，补丁裂开，飘出一缕极细的线，像从针眼里拉出的丝，一头连着算盘，一头没入东南方天际。
张黑子抬头，看见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洗眼液瓶上。瓶身反光，映出一行极小的字：“批次：c-162 · 下一投递点：城南冷链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