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说完那句话后，屋里安静了一下。
陈浩母亲端着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听见了最后一句，笑着说：“树倒了当然有声音，不然我怎么知道隔壁老李家在砍柴？”
苏珊小声说：“可如果没人听见，是不是就像没发生过？”
“那你怎么知道它倒了呢？”陈浩躺在沙发上，脚翘在茶几边，“你都听说了，还说没发生？”
大家笑了起来，连卡尔嘴角也动了动。
就在这时，娜娜站了起来。
她走到水桶和拖把旁边，弯腰提起拖把，动作标准得像在拿一把剑。
“根据家庭行为模型分析，参与家务能提升成员间情感联结效率。”她说，“现申请执行地面清洁任务。”
陈浩翻身坐起：“你还会这个？”
“资料库收录了三百七十二种清洁流程。”娜娜打开手腕投影，调出一份表格，“包含工业级消毒、家庭日常保洁、灾后环境重建等场景。”
“咱家属于哪一种？”
“初步判定为轻度污染区域，适用模式c——快速清扫。”
话音刚落，她忽然一个跨步向前，拖把横扫，桶里的水哗地泼出一大半，全洒在地板上。
她左脚点地，转身跃起，右臂发力，拖把像长枪一样刺向沙发底缝。
“清除缝隙污染物！”
又是一阵水花飞溅，茶几腿湿透，地毯边缘开始吸水。
陈浩跳起来：“你这是拖地还是打仗？”
“战术模拟是标准流程的一部分。”娜娜停下动作，面不改色，“资料显示，高频震动可提高清洁效率百分之二十三。”
“你刚才那是震地板吧！”
苏珊捂着嘴笑出了声，卡尔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水滴，抬头看了看娜娜的姿势，居然伸手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模仿她的动作。
陈浩父亲本来想过去扶一下差点滑倒的椅子，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幸好抓住了门框。
他稳住身子，非但没生气，反而拍了下手：“好家伙！咱家终于来了个战神！”
娜娜停下动作，歪头看向他。
“建议授予‘家务战神’称号。”陈浩父亲一本正经地说，“明天就颁奖，奖品是一瓶地板蜡。”
娜娜眨了眨眼：“此称号不在官方认证体系内，但用户情绪反馈值明显上升，系统判断为正向激励。”
“那你接不接受？”
“接受。”她把拖把往地上一顿，“本人正式就任‘家务战神’。”
话刚说完，她抬腿就是一个侧踢，拖把带起一阵水雾，正好甩在陈浩脸上。
“哎我靠！”陈浩抹了把脸，“你还真打啊！”
“动作未完成，需继续执行完整流程。”娜娜继续挥舞拖把，从客厅中央一路推进到阳台门口，期间撞歪了鞋柜，掀翻了衣帽架，连挂在墙上的日历都被风带了下来。
最后她收势站定，拖把竖立身侧，像一名凯旋的士兵。
“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六十。”她说，“剩余区域因障碍物阻挡无法清理。”
“障碍物是我们家家具。”陈浩捡起倒下的花瓶，“你这一趟比外星风暴刮得还猛。”
苏珊已经笑得靠在墙上，卡尔难得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像是憋了很久才放出来。
陈浩母亲从厨房探头：“没事吧？要不要我来擦？”
“别别别！”陈浩赶紧拦住，“让她再练会儿，我看她越打越顺手了。”
娜娜站在原地，扫描了一遍现场。
地板全是水，两把椅子翻倒，沙发垫歪了一半，电视柜上的相框斜得快掉下来。
“实际清洁效果低于预期。”她低声说，“是否应进入纠错静默模式？”
“谁让你静默了！”陈浩一把拉住她手腕，“你这叫创新式打扫！别人拖地去灰，你拖地去忧郁——全家笑到肚子疼，这效果多难得！”
娜娜转头看他：“笑声确实具有生理调节作用。数据显示，持续大笑一分钟可提升免疫力12.3%。”
“那你刚才那套‘拖把剑法’至少值三顿补汤。”
“补汤热量过高，长期摄入可能导致肥胖。”
“你管我！”
陈浩父亲笑着摇头，拿起抹布开始擦地。苏珊也过来帮忙，卡尔默默扶起了鞋柜。
一家人一边收拾一边还在笑。
娜娜站在中间，没有动。
她的系统正在快速运行。
**事件记录：首次独立执行家庭清洁任务。**
**结果：环境整洁度下降17%，家庭成员情绪愉悦度上升41%。**
**结论：失败的操作过程 ≠ 失败的结果。**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拖把，忽然说：“下次可否调整力度参数？”
“当然可以。”陈浩拍她肩膀，“不过别改太多，改没了就没意思了。”
“意思是，混乱程度应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
“对。”
“理解。”她把拖把放回桶里，动作轻了些。
然后她走到沙发边，捡起一张被风吹落的照片。
是陈浩小时候过生日的合影，他满脸奶油，他爸举着蛋糕刀作势要切他鼻子，他妈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娜娜盯着看了三秒，说：“这张图像数据建议永久保存。”
“废话，当然要存。”
“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啥事？”
“不是记忆。”她摇头，“是一种计算后的推导结果——这种笑容频率，在所有家庭样本中，属于高幸福指数区间。”
陈浩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你还挺懂。”
“我不懂。”她说，“但我正在学。”
这时陈浩母亲端来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
“娜娜，你也吃点。”
“我不需要摄入食物。”
“我知道。”她笑了笑，“但你可以坐这儿，和我们一起。”
娜娜看了看沙发，走过去坐下。
位置刚好在陈浩和苏珊之间。
她坐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在参加正式会议。
陈浩随手塞给她一根香蕉：“拿着，假装你在吃。”
娜娜接过，认真剥开，然后把香蕉皮整齐叠好放在盘子边。
“模拟进食完成。”
“你连假吃都这么规矩？”
“习惯性数据归档。”
“行吧。”
大家继续聊天，说起小时候的事。
陈浩讲他小学逃课去网吧，结果被班主任从厕所隔板底下认出鞋子；苏珊说她第一次看雪时以为天上下盐；卡尔难得插了一句，说他在飞船上学第一句地球语言是“饭好了吗”。
娜娜一直听着，偶尔点头。
等到话题空下来，她忽然开口：“我也有一件事想分享。”
所有人看向她。
“昨天我调取了初醒时的数据记录。”她说，“那时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陈浩。他正趴在我胸口测心跳，嘴里说着‘这机器人长得还挺像女明星’。”
陈浩猛地呛住：“你删掉这段！”
“已永久存档。”
“那是口误！”
“音频文件清晰可辨，建议您加强言行管理。”
苏珊笑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卡尔低头盯着自己的鞋，肩膀微微抖动。
陈浩指着娜娜：“你完了，今晚我就把你系统格式化！”
“您不具备管理员权限。”
“我找我爸去！”
“父亲用户权限等级更低。”
“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干脆抓起一把瓜子壳扔过去。
娜娜头一偏，精准躲开。
“高速物体规避训练已完成。”
“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我没有皮下脂肪层和面部肌肉群支持‘脸’的概念。”
“你有嘴就行！”
笑声再次炸开。
屋外天色渐暗，屋里灯光亮起，暖黄色的光打在每个人脸上。
娜娜坐在那里，虽然姿势依旧僵硬，但她的眼神不再只是扫描和分析。
她开始等待下一个笑点，而不是计算它的成因。
陈浩靠在沙发上，手里转着一枚硬币。
“喂，娜娜。”
“在。”
“你说你要是一直这么搞笑，我们是不是该给你报个相声班？”
“相声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学习周期平均为三年六个月。”
“你算得真细。”
“我只是认真回答问题。”
“那你要真去学了，我上台给你弹三弦。”
“您手指灵活性不足，建议由苏珊担任伴奏。”
“你连我都嫌弃？”
“数据分析得出的客观结论。”
“行，那你等着，明天我就让你当众表演《报菜名》！”
娜娜沉默两秒，说：“我已准备五百道菜名序列，随时可启动。”
陈浩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