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那台小小的poS机，和那张朴素的A4纸打印二维码，在水晶灯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与整个奢华宴会厅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强大的魔幻现实主义光芒。
台下，海城的名媛贵公子们面面相觑，手里拎着的爱马仕、百达翡丽、限量版乐高，瞬间感觉不香了。
他们参加过无数场派对，见过炫富的，炫娃的，炫老公的，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在亲儿子的“出道发布会”上，公然集资的。
这操作，太野了。
“噗——咳咳咳！”
温斐一口胡萝卜汁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英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台上那个一脸真诚、毫无扭捏之态的陶盼弟，手指头都在哆嗦。
“陶大姐，你变了！”他缓过气来，痛心疾首地控诉，“你再也不是那个淳朴善良的盼弟了！你自从跟了许耀，就变得跟他一样，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
此言一出，全场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以为许耀会觉得丢脸，毕竟这事儿传出去，他“海城第一少”的名声，恐怕要变成“海城第一财务”。
谁知，许耀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得意地扬起了下巴。他一把将陶盼弟揽得更紧，在她头顶上亲了一口，然后拿起话筒，用一种“尔等凡人不懂”的语气，对着温斐，也对着全场，掷地有声地宣布：
“不要脸是美德。”
众人：“……”
“你们懂什么？”许耀的桃花眼扫视全场，充满了资本家的精明与算计，“你们送的那些包、表、玩具，会折旧，会过时，说不定我儿子还不喜欢。那叫无效资产！而我老婆，”他拍了拍陶盼弟的肩，满眼都是“我媳妇天下第一”的骄傲，“她收的是现金流！现金流懂不懂？钱生钱，利滚利！这叫投资未来！等我儿子十八岁，你们送的那些玩意儿早进仓库了，他用我老婆给他赚的钱，可以直接收购你们的公司！”
这番歪理邪说，竟让台下一群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太子爷们，一时无言以对。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许耀见镇住了场子，更加来劲了。他把话筒递给陶盼弟，自己则像个拍卖师一样，撸起袖子，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温斐。
“温二少，你，作为我儿的头号干爹，是不是该第一个表示表示？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为爱发电’。”
温斐嘴角抽搐，在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中，黑着脸走上台。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黑卡，递给陶盼弟，咬牙切齿地说：“刷！密码六个八！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父爱如山……崩地裂！”
陶盼弟接过卡，手法熟练地在poS机上操作起来，嘴里还客气地问：“温先生，请问刷多少？”
温斐大手一挥：“随便刷！刷到你觉得我这个干爹够格为止！”
陶盼弟想了想，很认真地抬头看着他：“温先生，您觉得您在我儿子心里值多少钱？”
温斐被这灵魂拷问噎住了。他看着陶盼弟那双清澈又认真的眼睛，感觉自己要是说少了，以后都没脸见这个还没出生的干儿子。
他一咬牙：“先刷个八百八十八万，图个吉利！”
“好的。”陶盼弟面不改色，手指在poS机上飞快按下。
“滴——”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长长的签购单被打印出来。
陶盼弟撕下单子，连同黑卡一起递还给温斐，脸上是标准的服务业微笑：“谢谢温先生，祝您生活愉快。您现在是我们‘宝宝成长基金’的至尊VIp客户了。”
温斐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恶狠狠地瞪了许耀一眼：“这钱算我给我干儿子买的第一辆车！布加迪威龙，1:1的！”
许耀嗤笑一声：“格局小了，我儿子以后出门只坐私人飞机。”
有了温斐这个冤大头开头，气氛瞬间被炒热了。
邵东阳第二个走上台，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递上自己的卡。陶盼弟接过，看了一眼这位气场强大的冰山总裁，试探性地问：“邵先生，也刷八百八十八万？”
邵东阳摇了摇头。
陶盼弟以为他嫌多，正要改口，就听见他用那低沉的嗓音，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一千。”
陶盼弟愣了一下：“一千……万？”
邵东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温斐在台下差点跳起来：“姓邵的！你他妈内卷是不是！”
邵东阳没理他，刷完卡，拿回单子，对许耀说了一句：“这是给孩子请家教的。从幼儿园到博士后，一对一。”
许耀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接下来，场面彻底失控。
这已经不是送礼了，这俨然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干爹资格竞拍会”。
岑照锡推了推眼镜，走上台，没有刷卡，而是直接用手机转账。
“我计算过了，”他看着手机屏幕，一脸严谨，“根据海城未来二十年的通货膨胀率、顶级私立教育的费用涨幅，以及一个孩子成长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医疗、旅游、社交等非必要开支，综合计算后，我个人建议的‘父爱启动资金’为，一千三百一十四万五千二百零一块一毛一。”
他精准地输入了这个数字，点击了确认。
陶盼弟的手机立刻响起提示音。她看着那一长串数字，再看看岑照锡，由衷地赞叹道：“岑先生，您真是个严谨的人。”
岑照锡点点头，补充道：“零头是我个人赠送的，祝他六一儿童节快乐，虽然还没到。”
后面的富二代们，一个个排着队，手里拿着卡和手机，脸上带着既肉痛又兴奋的表情，仿佛在参加什么潮流打卡活动。
“我出五百万！给我干儿子买奶粉！必须是荷兰皇家草饲牛的头道奶！”
“我出六百六十六万！包了他所有的纸尿裤！必须是日本进口云柔亲肤款的！”
“我出三百万！预定他抓周的纯金算盘！”
陶盼弟站在poS机前，镇定自若，收款、撕单、道谢，一套流程行云流水。许耀则在一旁，一手搂着老婆的腰，一手端着胡萝卜汁，笑得像个拉到满额投资的cEo，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场荒唐又热闹的“集资”派对，直到深夜才结束。
回到金茂府，许耀把累坏了的陶盼弟抱到沙发上，献宝似的从她那个帆布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签购单和一张手写的账本。
“快看看，我老婆今天战绩如何？”
陶盼弟接过账本，戴上她那个算账专用的防蓝光眼镜，一笔一笔地核对起来。
许耀凑过去，看着那一长串零，心花怒放：“看见没？我许耀的儿子，还没出生，身价就过亿了！这就是基因的力量！”
他正沉浸在为人父的巨大喜悦和自豪中，冷不防听见身边的陶盼弟，发出一声长长的、凝重的叹息。
“怎么了老婆？”许耀紧张起来，“是不是算错了？不对啊，我看着他们刷的，一笔都没少。”
陶盼弟抬起头，摘下眼镜，秀气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指着账本上那个天文数字，忧心忡忡地对许耀说：
“许耀，我们有大麻烦了。”
“这么大一笔收入，属于赠与还是非法集资？税率按哪个档算？要交多少个人所得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