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终于到了尽头。
陈默走出树林,脚下的地面从泥地变成了石头。他背着苏弦,苏弦一点动静都没有。骨琴贴在背上,蓝光很弱,快要灭了。阿渔跟在后面,走路不太稳,一只手扶着墙才没倒下。她脖子上有伤,包着布,血还在往外渗,颜色发黑,看着不对劲。
苗山被铁链锁着,手上的紫斑已经爬到小臂,皮肤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跪在地上喘气,牙齿打颤,脸上全是汗和泥。
陈默刚站住,地面突然一震。
三根骨头从地上冒出来,围成一个三角。骨头尖上有钩子,冒着灰烟。还没反应过来,五个人从两边的石柱后跳出来,落地时膝盖微弯,动作一样。
他们穿着藤做的甲,脸上画着红纹,手里拿着骨矛和弓。带头的男人戴着黑色鳞片面具,额头上有块白骨,形状像眼睛。他站在最前面,抬手一挥,其他人立刻散开。两个人拉满弓,箭头是青色的,明显有毒。
“停下。”他的声音很哑,“再动就射。”
陈默没动。他左手把苏弦往上托了托,右手按住剑匣。剑没拔出来,也没说话。
阿渔靠着石柱,喘了几口气,慢慢站直。她抬起手,碰了碰耳后的鳞片,银光闪了一下。
苗山抬起头,满脸是汗,声音发抖:“我是苗山!大祭司的孙子!我奶奶被抓了!有人偷了骨戒,要开噬心阵!”
守卫头领冷笑:“逃出来的人,也敢提大祭司?你手上的印是噬心蛊留下的,中了这蛊的人说的话都不能信。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被人控制来的?”
“我没有!”苗山大声喊,“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他们杀了护院,抓走我奶奶,拿走了冰心戒!昨天半夜,有人进祖祠,偷了半卷《蛊源录》——那是开阵法的关键!你们不信可以去查!”
守卫们互相看了看。拿弓的两人虽然没松手,但眼神有点动摇。
头领盯着苗山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陈默:“你们是谁?为什么带他来?”
“路过。”陈默说,“他中了蛊,我们顺路帮忙。”
“顺路?”头领语气冷了,“穿过万蛊林,走到这里,就叫顺路?你们身上有火气,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普通修士。报上名字。”
陈默不说话。左眼开始发热,体内的火焰在皮肤下流动,还没烧出来,但已经在准备。
阿渔上前一步,腿还有点软,但她站住了:“我不是南疆人。要是图宝贝,就不会来了。你们不信,我可以发誓。”
她抬手,掌心朝上,一道银光从胸口升起,在指尖变成一个小亮点。两个守卫下意识退了半步。
“龙族之誓。”阿渔说,“我说的是真的,骗人就死。”
头领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示意,弓箭慢慢放下了。
但武器还是没收起来。
“你说有人进了祖祠。”头领看向苗山,“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半夜。”苗山急着说,“我躲在井后面看见的!那人穿黑袍,戴骨环,脚上有红沙——那是西岭才有的!我在井壁第三块砖后面藏了一片骨简,上面有他的脚印!你们去查就知道了!”
守卫们又对视一眼。
头领想了很久,终于开口:“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他转身要走,陈默忽然说话:“你一个人去?”
头领停下:“我不信你们,也不信他。但我信祖祠的封印。如果封印被动了,我能感觉到。”
“可你一走。”陈默看着他,“这四个人拦不住我。”
头领回头,眼里像刀子:“那你试试看。”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两个守卫悄悄绕到旁边,手里多了张黑网,网上挂着小铃铛。他们弯着腰,慢慢靠近。
陈默还是不动。但他左眼越来越热,皮肤下像有火在烧。一圈灰色的火从脚下蔓延出去,贴着地面向前,刚好挡在那张要扔出的网前面。
网一甩出来,碰到灰火立刻烧焦,铃铛都没响就化成了灰。
“我说了。”陈默声音平静,“我们不是敌人。”
头领看了眼地上的灰烬,没说话。他对剩下的人下令:“守住位置。我去去就回。”
说完走向石门。那是一扇大石头做的门,上面刻着符文,亮一下暗一下。他把手放在门边的石头上,石头亮了,门开了一条缝,他走进去,门又关上了。
剩下的四个守卫回到原位,矛尖还是对着三人。
没人说话。
阿渔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她摸了摸脖子,伤口还在疼,血没止住。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布重新包扎,手有点抖。
苗山趴在地上,呼吸很重。手上的紫斑又在动,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他咬紧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
陈默站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石门,等里面的消息。背上的苏弦很沉,骨琴的蓝光一闪一灭,闪烁的节奏,竟然和之前地缝里的红光一样。
他记住了这个节奏。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石门突然震动。
不是开门,而是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守卫们立刻警觉,矛尖对准三人,怀疑是他们干的。
陈默没动。
门没开,但那一声响之后,骨琴猛地一震,比以前都强。
他低头看,裂缝里的蓝光快速闪了三下,然后彻底灭了。
同时,苗山身体剧烈抽搐,铁链哗啦响。他睁开眼,瞳孔全白,嘴里挤出几个字:
“快……走……”
陈默皱眉。
阿渔抬头问他:“他说什么?”
陈默没回答。眼睛还是盯着石门。
门还是关着。
守卫们也开始慌了。其中一个低声问:“镇门使怎么还不出来?”
没人答。
过了一会儿,门缝里流出一点血,顺着石头流下来,滴在地上。
守卫脸色变了。
拿弩的人小声说:“不对劲。”
陈默慢慢把手放在剑匣上。
阿渔撑着站起来,一手压住伤口。
苗山躺在地上,嘴还在动,声音太小,听不清。
突然,石门发出裂响。
中间裂开一条缝,不到半寸宽。
没有光透出来。
只有一只手伸出来,按在门内侧。
是守卫头领的手——但已经变了。皮肤发紫,血管凸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大了。他的手指在石头上划了一下,留下带血的痕迹。
然后那只手慢慢垂下去。
外面一片死寂。
四个守卫盯着门,谁都不敢动。
陈默看着那只手,低声说:“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里的手猛地一抖,狠狠拍向石门!
砰——!
整扇门都晃了一下。
守卫们一起后退。
门缝里,那只手又举起来,指甲翻起,露出血肉。它一下一下拍着门,不知道是要救命,还是想杀人。
陈默还是不动。但他左眼的热度,已经像火烧一样。
阿渔走到他身边,声音发紧:“门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守卫终于忍不住,往前一步,伸手想去碰那只手。
陈默突然开口:“别碰。”
那人手停在半空。
门里的手猛地转向他,五指张开,像要抓人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