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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十卷长恨天 > 第28章 货箱暗格见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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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腥的海风混杂着霉变木材的气味,构成了这艘名为“黑鲛号”的商船底层货舱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气息。云知微蜷缩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樟木怪味的货箱角落,铁链锁着她的脚踝,冰冷的触感早已被皮肉磨破后的灼痛取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那是前几日献舞时被监工鞭打留下的内伤。高烧像无形的火焰,舔舐着她的四肢百骸,眼前阵阵发黑,唯有舌尖偶尔抵住齿缝间一枚微小的、坚硬的物体——那颗从玉雕夹层中得到的“避水药丸”——才能汲取一丝虚幻的冰凉,维系着摇摇欲坠的清明。

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在弄清楚兄长云知澜真正的下落,在找到那个同样生死未卜的沈砚之前,她必须活着。

货舱外传来看守醉醺醺的哼歌声,以及海浪永无止境拍打船身的呜咽。在这片混沌的喧嚣掩盖下,云知微用那根一直藏在乱发中的细铁丝,再次探向身后货箱内壁一处不易察觉的缝隙。这是她几天前偶然发现的,内壁的木板似乎有微小的活动迹象。求生的本能,以及对任何微小线索都不肯放过的执念,驱使着她在这高烧与伤痛交加的绝境中,进行着看似徒劳的尝试。

铁丝在狭窄的缝隙中艰难探索,汗水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滴进眼中,一片涩痛。就在她几乎要脱力放弃时,指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海浪声完全吞没的“咔哒”声。

内壁的一块木板,竟真的向内弹开了一条窄缝!

一股更浓烈、更陈旧的樟木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从缝隙中弥漫出来。云知微心脏骤然收紧,几乎要撞破胸腔。她强忍着眩晕,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块活动的木板。

一个狭窄的、隐藏在货箱夹层中的暗格,暴露在她眼前。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被小心放置,却依旧难掩岁月与苦难痕迹的物事:一件叠得整齐,但边缘已磨损泛白、依稀能看出曾是月白色的旧衣;一支断裂的、笔锋却依旧锐利的狼毫笔;以及,最刺目的——一卷用某种韧性极强的、微微发黄的鱼皮纸书写的东西。

云知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月白衣衫的料子,她认得,是兄长云知澜最常穿的那种;那狼毫笔的样式,是他惯用的“惊鸿”……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率先拿起了那卷鱼皮纸。

展开。

触目的,是干涸发黑、深深浸入纸纤维的字迹。那颜色,绝非寻常墨汁,而是……血!

熟悉的、筋骨峭拔的笔迹,即使是以血为墨,即使在仓促与绝望中书写,依旧带着云知澜特有的风骨。可这风骨之下,是字字泣血的绝笔:

“吾妹知微,见字如面,亦如永诀。”

只开篇一句,云知微的视线便瞬间模糊,泪水汹涌而出,砸在血书上,晕开小小的、绝望的水痕。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呜咽出声。

“兄身陷囹圄,身不由己,恐难再护你周全。‘黑鲛’之主,乃前朝余孽,所图非小。其囚禁于我,非为财帛,乃为逼问‘虎符’之秘与《织经》真谛。然,‘虎符’非钥,《织经》非书,此中深意,兄亦窥得皮毛,然已无力深究。”

“沈砚……其人深不可测,然其对汝之心,或有一二分真。危难时,或可倚仗几分,然需谨记,人心似海,不可全托。”

读到“沈砚”二字,云知微的心口又是一阵剧痛,那个在风暴与鲨吻中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的身影,与甲板上咳血凝视她的苍白面容交织重叠。他此刻又在何处?是否也在这茫茫大海的某一处,承受着苦痛?

她强压翻腾的心绪,继续往下读,血书的字迹在这里愈发潦草急促,仿佛书写者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或时间的紧迫:

“幕后黑手,位高权重,爪牙遍布朝野江湖。吾之身份,恐早已暴露。此番遭劫,非偶然也。吾妹日后若遇……(此处有一团污浊,似血迹覆盖,字迹难辨)……须万分警惕!”

“莫要为兄报仇!活下去!云家血脉,不可断绝于吾之手!”

最后的字迹,几乎是用尽生命最后气力刻写上去的,力透纸背:

“**砚是盾,非攻,切记!**”

“兄 知澜 绝笔”

“砚是盾……”

云知微喃喃念出这三个字,如同咀嚼着烧红的炭火。兄长让她警惕沈砚,却又在最后留下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盾,是守护,还是……仅仅是用来抵挡攻击、必要时亦可舍弃的器物?这究竟是提醒,是告诫,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深意?

巨大的悲痛、迷茫、以及对兄长临终前遭受折磨的想象,如同海潮般将她淹没。她紧紧攥着血书,指甲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就在这时,货舱入口处传来铁链晃动的哗啦声响,以及看守粗哑的吆喝:“点灯了!都老实点!”

随着吆喝,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被从舱口悬挂下来,微弱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带来了些许温度。

就在这灯光映照、温度微升的刹那——

云知微手中那卷血书,那干涸发黑的血字旁,竟悄然浮现出另一行字迹!

那字迹是新鲜的、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刚刚流淌出的血液,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金色光泽。字迹狷狂、霸道,与云知澜的风骨截然不同,是……沈砚的笔迹!

那暗红色的字迹,就浮现在“砚是盾,非攻,切记!”那一行血字之下,仿佛是针锋相对的批注:

“**盾亦为鉴,可照人心。澜兄苦心,砚……愧领。**”

“嗡”的一声,云知微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兄长的绝笔!沈砚的批注!

这卷血书,兄长定然是在极端隐秘的情况下留下,沈砚是如何看到的?他又是在何时,用何种方法,留下了这只有在遇热(灯光温度)才会显现的批注?“愧领”……他领了什么?是领了兄长将他视为“盾”的托付?还是领了……别的?比如,兄长赴死的真相?

一个更可怕、更令人心胆俱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这卷血书,之所以能如此“巧合”地被她发现,是否本身就在某个人的算计之中?包括她此刻的悲痛、她的疑惑、她心中对沈砚那再次剧烈摇摆的信任与猜疑……是否都成了那棋盘上,被人精心布置的棋子?

她猛地将血书按在心口,仿佛那样就能抑制住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冰冷的铁链贴着皮开肉绽的脚踝,高烧的灼热与心底泛起的寒意交织,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货箱暗格中的旧衣、断笔,此刻都成了无声的刑具,凌迟着她最后的坚强。

兄长的绝笔是真的,那血,那绝望,做不了假。

沈砚的批注也是真的,那字迹,那隐晦的回应,也做不了假。

可真相,究竟藏在哪一层之下?

她握紧了那卷同时承载着至亲绝笔与那个男人神秘回应的血书,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