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袖睁开眼的时候,碎石正从她肩头滑落。她趴在地上,手撑着一块断裂的黑石板,指节发白。空气里还有晶化能量残留的余温,风吹过时带着一丝焦味。
她慢慢坐起来,左肩传来一阵抽痛。龙纹贴着皮肤微微跳动,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过。她低头看了眼肩膀,青色纹路比之前暗了许多,但轮廓还在。
前方三步远的地方,立着一尊人形雕塑。通体泛着灰蓝光泽,像是被整块晶石包裹住。那张脸扭曲着,嘴巴微张,眼睛凸出,五官凝固在极度痛苦的状态。可当她多看一眼,那张脸忽然动了。
眼皮眨了一下。
“师妹……”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嘶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你终于来了。”
苏红袖猛地握紧右手。掌心是一截断刀残柄,刀身早已碎裂,只剩半尺长的金属杆。她没说话,只是将刀尖缓缓抬起,对准那尊雕塑。
“三十年了。”雕塑里的脸又开口,“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武当。祖父若知道你还活着,该多高兴。”
她冷笑一声:“你说你是师兄?可我从未见过你。”
“我是被逐出去的。”那声音低下去,带着哀伤,“但血脉不会骗人。你母亲临死前,喊的就是我的名字。”
苏红袖呼吸一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昏暗的房间,地上一滩血,一个小女孩跪在中间,手里抱着女人的手。那个女人嘴唇开合,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清。
现在她听见了。
“……快跑……别回头……”
不是叫那个“师兄”的名字。
是叫她的。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思绪瞬间清醒。嘴里默念《御气诀》第一段口诀,气息顺着经脉沉入丹田。每念一句,肩上的龙纹就亮一分。
“你不是他。”她说,“你连影子都不是。”
雕塑剧烈震颤起来,表面裂开细纹,蓝光从中溢出。那张脸变得狰狞:“我是!我是苏家最后的传人!只有我能继承镇魔八式!而你,不过是个灾星!是你出生那天,才害得母亲血崩而亡!”
苏红袖站起身,脚步向前迈了一步。
“你说我害死了她?”她声音很轻,“那你告诉我,是谁在她生产时,在药里加了断魂草?是谁趁着守卫换岗,打开了禁地的门?又是谁,把诡异引进了后山?”
雕塑猛地一抖,裂缝扩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帮你!只要你交出龙裔血脉,我可以让你解脱!不用再挣扎,不用再痛苦!”
她举起断刀,刀尖直指雕塑胸口。
“我不需要你来救。”
话音落下,她冲上前,一刀刺入晶石核心。
没有预想中的阻力。刀锋轻易没入,仿佛切进融化的蜡。就在接触的瞬间,金纹从断刃上蔓延而出,顺着晶石表面快速扩散。那些纹路彼此连接,最终拼成一幅完整的图谱——八道交错的轨迹环绕中央一点,正是《镇魔八式》的总纲。
雕塑发出尖啸,不再是人声,而是一种高频震动,震得地面碎石跳起。里面的人脸疯狂扭动,嘴巴张到极限:“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陈诡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引你暴走,就能重获肉身!我能回家!”
“陈诡?”苏红袖眼神一冷,“所以你是他的傀儡。”
“我只是想要回去!”那声音哭了起来,“我想回到武当,站在祖师堂前,重新拜一次师!我没错!我只是想活下去!”
苏红袖盯着那张变形的脸,忽然觉得可悲。
“亲人不会拿师妹祭阵。”她低声说,“亲人不会和诡异做交易。亲人更不会,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就抢夺她的传承。”
她手腕一转,刀劲爆发。
轰的一声,晶石炸裂。
碎片四散飞溅,有的擦过她的脸颊,留下浅痕。风卷着粉末吹过,那具雕塑彻底崩解,只剩下岩面上一道焦黑掌印,深深嵌入石中。
她喘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刚想抬手扶地,忽然感觉掌心一凉。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一枚玉佩,青灰色,龙形雕工粗糙,却透着熟悉感。它自动落入她手中,贴在掌心的那一刹那,皮肤开始渗血。
她没松手。
玉佩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黑色雾气从缝隙里钻出,缠上她的手指。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手臂往上爬,直逼心脏。
她立刻用刀尖划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按在玉佩中央的凹槽上。
血珠融入的瞬间,黑雾退散。
玉佩温度回升,变得温润。背面浮现出四个小字:归藏·遗愿。
她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闭上眼。
耳边似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竹林。
“活下去。”
她睁开眼,把玉佩挂在脖子上,藏进衣领。断刀残柄还握在手里,她低头看了看,慢慢将它插进腰间绑带。
四周一片死寂。远处山体仍在剥落,晶体如雨坠下,砸进云层深处。她坐在一块断碑旁,靠着石面调息。每一次呼吸都让龙纹微光闪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但她知道,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她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指尖碰到一丝裂痕。
突然,玉佩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外部。
是从内部传出的脉动,像心跳。
她愣住。
下一秒,玉佩表面的龙纹缓缓转动了一度,原本闭合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