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二换好衣服,顺手从箱底翻出一套自己穿旧了的粗布衣裳。
他拎着衣裳送去东屋,顺手摸了摸那人鼻息。
凉凉的一缕气若有若无,但确实还在。
确认无事后,才松了口气,抹了把脸,回屋接着搓他的纺织机去了。
现在李氏三妯娌和苏老太,人人都想买一台机器。
苏老二日夜赶工,眼睛熬得通红。
心里盘算着,一百台!只要卖出去一百台,咱家就翻身了!
苏眠眠见那男子没大碍,便放下心来。
她转身喊上正坐在门槛上啃窝头的杨兔。
“走,咱也上山逛逛。”
上次她一个人去,结果碰见怪事,回来被爷爷训了半小时。
这次不敢再独来独往了,一定要带个伴,哪怕是个小丫鬟也好。
山路弯弯,苏眠眠边走边问。
“兔子,你以前吃过啥好吃的没?我说真的,不是那些剩菜剩饭。”
杨兔低着头。
“小姐……我从来就没吃过啥好东西。在我记事儿起,饿是常事,能吃饱就算造化。所有能入口的热饭热菜,都是在您家吃的。”
她小时候听人说,当奴婢的不是挨打就是挨骂。
可到了苏家,不用半夜起夜挑水,每天三餐都能吃饱。
“那以后,我让你吃遍全城的甜点!”
苏眠眠笑着说道。
杨兔立刻用力点头。
“我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绝不说二话!”
“不过……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边,我也得去伺候……毕竟我是苏家买来的丫鬟,总不能厚此薄彼。”
“行行行,我知道。”
苏眠眠轻轻打断她。
“我早就跟爷爷说好了,明天就给桃桃和楠楠每人买个新丫鬟。以后你就专心跟着我,不用再两边跑,累得脚底生茧。”
杨兔张了张嘴。
“能被苏家买走的人……命真的比别人好太多太多了。”
话刚说完,滚烫的眼泪便从眼角滑落。
苏眠眠没吭声,只是静静地蹲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两人边走边聊。
突然,杨兔一脚踩进了一个软乎乎的泥坑里,脚底一滑,身子歪了歪。
她连忙稳住身形。
“小姐,这块地怎么这么湿?我刚刚走过的其他地方明明都干干的呀?太阳都晒了一整天了。”
苏眠眠闻声停下脚步,伸手扒开表面的浮土。
只见泥土松动处,水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杨兔眼睛瞪得老大。
“小姐!地里真在冒水!真的在冒水!”
苏眠眠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地势。
“来,帮我把这儿挖大点。”
她朝杨兔招了招手。
“咱们把这泉水引出来。”
杨兔二话不说,立刻蹲到她身边,小手使劲地刨土。
两人一挖就是半天,终于,一个不小的坑挖成了。
泉水哗哗地涌出来,起初还带着些泥沙,可不过片刻,水流渐渐清澈。
苏眠眠蹲在坑边,掬起一捧水,轻轻抿了一口。
杨兔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捧水喝。
“哇!小姐,这水比糖水还甜!比城里的井水好喝一百倍!”
苏眠眠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喜欢,以后天天来打水回家呗?煮茶做饭都用它。”
杨兔却连忙摇头。
“不行不行!我还要照顾你呢,哪能天天跑来打水?要是你喊我我不在,那可怎么办?”
“不过……这水这么清,这么甜,养鱼肯定特别棒!河里的鱼已经够鲜了,要是用这泉水养,肉一定更嫩,更香,连鱼汤都会带着甜味!”
说完,她牵起苏眠眠的手。
“小姐,咱们赶紧下山吧!我得回去给你烧热水洗洗手,别伤了皮肤。”
今天这趟山,真的没有白来。
刚走进前院,苏眠眠就看到那个男人已经醒了。
他正坐在小竹凳上,跟苏老爹面对面聊着天。
那男人一见到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容。
“哎哟,小姑娘,就是你把我从山里背回来的啊?我那时候头昏眼花,眼前发黑,浑身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根本动不了。一睁眼看见你,还以为自己见了神仙呢!还当是阎王派了个小仙女来接我走,心里又怕又感激。”
苏眠眠没吭声,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
苏老爹听了,笑得更大声了。
“哎哟,老弟啊,这就是我孙女,苏家唯一的闺女,名叫眠眠。今儿个贪玩,一个人偷偷溜上山采草药,谁知半路撞见你晕倒在山沟里。你说巧不巧?这不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是什么?”
两人继续聊着,话语渐渐多了起来。
原来这男人名叫梁铭日,在江湖上闯荡多年。
他曾经做过镖师,还学过几招医术,人称“梁半仙”。
可最近遭了同行陷害,被骗走了全部积蓄。
饿了好几天,差点晕死在路边。
说到动情处,梁铭日下意识伸手往怀里掏了掏。
可手刚伸进破烂的衣襟,却只摸到空荡荡的布料。
他顿了顿,才想起。
自己如今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了,更别提什么随身物件。
他轻轻叹了口气。
“小姑娘,我年纪啊,跟你爷爷差不太多。可我没他这福气,儿孙绕膝,热热闹闹。我这辈子漂泊惯了,没成家,也没留下后人。如今孤身一人,反倒清静。”
“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梁爷爷吧。等我缓过劲来,改天一定补你一份像样的见面礼,绝不食言。”
苏眠眠一直默默听着,目光落在他那只空落落的手上。
她心思细腻,一看这动作,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这个人,以前怕是身家不薄。
“好,梁爷爷。谢谢您。”
这时,张月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个木盆,走到苏老爹身边。
“老爷,水烧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端过去?”
苏老爹闻言,点了点头。
“行,梁贤弟,你身子虚,先去洗个热水澡,祛祛寒气。衣裳我让人准备了,先穿我二儿子的凑合几天。衣裳都新崭崭的。过几天我找裁缝,给你重新做一套合身的。”
他说着,便站了起来,拄着拐杖朝屋后走。
“我带你去洗澡的地方,不远,在后院角上。”
梁铭日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苏兄,你太客气了,真的太客气了。我自己都快嫌弃自己这身味儿了,好几天没换衣裳,汗馊味儿都快腌入骨了。能有热水洗一洗,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两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