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不叫狗剩,他有个挺文气的名字,叫李青山,是班主给他取的。但他更喜欢“狗剩”,听着皮实,好养活。
他打小就在戏班里长大,没见过爹娘,班主就是他半个爹。戏班就是他的家,颠沛流离,四海为家。
他见过很多奇怪的人,但石矶姑娘,是他见过最奇怪的。
她长得顶好看,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但总是冷冷的,不怎么说话,眼神空空的,像藏着很远的心事。她记账算数厉害得不像人,几乎不用算盘,看一眼就明白。但她好像又很笨,连生火做饭都不会,有次差点把帐篷点着。
她救了落水的小豆子,自己却差点淹死,上来后那脸色,白得像纸,好久都缓不过来。
班主和老周都偷偷议论,说石矶姑娘恐怕不是普通人,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姐,或者是……更玄乎的来历。
狗剩不懂那些。他就觉得,石矶姑娘虽然冷,但心是好的。她偶尔看着他们练功、嬉闹时,那空空的眼里,会闪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像是……羡慕的东西?
有一次,他鼓足勇气,把自己偷偷藏起来、一直舍不得吃的麦芽糖塞给她。
她愣了一下,看着那糖,又看看他,眼神里有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最后,她轻轻摇了摇头,没要。
狗剩有点失落,但也没在意。
后来,石矶姑娘走了,像她来时一样突然。只留下整理得清清楚楚的账本。
戏班的日子照旧,敲锣打鼓,迎来送往。只是偶尔,在某个散场后的深夜,狗剩看着天上那轮冷冷的月亮,会想起那个同样冷冷的、却很好看的姑娘。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只希望,她去了一个不用记账、不用漂泊的地方,能天天开心,能有人陪她说说话,能……收下他那块没送出去的麦芽糖。
凡人的念想,就这么简单,也这么遥远。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