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天神府,并非总是这般死寂。在更久远的、连时光记载都模糊的纪元之初,这座由万年玄冰与法则符文构筑的神殿刚刚落成时,也曾有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空荡”。
司法天神,那时或许还未完全与“秩序”概念彻底融合,尚存一丝属于“个体”的感知。他行走于空旷、冰冷的大殿,感受着法则在此地流转、凝聚,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非是力量不足,亦非威严不够。而是一种……**参照**。一种能映衬这绝对秩序、却又并非秩序本身死物的**静默存在**。
他需要一件“器”,不是用来战斗,也不是用来装饰,而是如同砚台之于墨,承托、彰显,并在此过程中,自身保持绝对的稳定与无言。
于是,他的意念扫过三界五行,掠过无数奇珍异宝、灵根仙葩。
昆仑美玉,灵性过甚,易生媚态;星辰核心,力量磅礴,自带轨迹;混沌息壤,生机勃勃,流转不定;甚至某些先天灵宝的残片,也因其自身携带的破碎道则,而与这需要绝对纯净的秩序之地格格不入。
皆不合适。
他要的,是极致的内敛,是近乎于“无”的“有”,是能承受万载法则冲刷而不改其质,是能聆听亘古审判而不动其心。
直到他的感知,落于不周山旧址深处,一片混沌灵气氤氲的废墟之中。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石头。
它并非美玉,纹理朴素;也非奇石,形状寻常。它只是天地初开时,清浊二气交汇处,一点最精纯的混沌源气,机缘巧合下,未能化生万物,亦未重归虚无,而是凝固成了这般模样。
它吸纳天地灵气,却只存于内,不显于外。它历经万劫,表面却只留下时光温润的痕迹,而非摧残的伤疤。它的核心,是一片混沌的宁静,仿佛能包容一切,又仿佛空无一物。
最重要的是,司法天神在其上,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中性”**。无善无恶,无始无终,不偏不倚。它就像一面尚未打磨的镜子胚体,等待着被赋予“映照”的属性。
正是他需要的“器”。
于是,一道无形的法则之力穿透虚空,将这块自天地开辟便沉睡于此的灵石,悄然移入了司法天神府正殿一侧,那由最纯净玄冰砌成的基座之上。
石头落入基座的刹那,周身流转的混沌气息,与神殿冰冷的秩序道韵轻轻碰撞,旋即,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迅速平息、适应下来。它那内敛的灵质,开始被动地、缓慢地吸收着此地过于浓郁的法则辉光与天地灵气。
司法天神立于殿中,感受着这块灵石的存在。
有了它,这大殿似乎不再那么“空”了。它的静默,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法则流转的“动”;它的混沌本质,无声地彰显着秩序梳理的“功”。
它是一块完美的背景板,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他并未期待这块石头能生出灵识。即便生了,只要不影响其作为“器”的功用,便也无妨。他甚至未曾过多关注,只是将其视为神殿一个固定的组成部分,如同那玄冰墙壁,如同那神座本身。
他继续着他的宣讲,他的审判,维系着三界秩序。
而石头,就这么静静地立着,聆听着,吸收着,在无尽的冰冷与法则的冲刷下,那一点源于混沌的、懵懂的灵识,悄然孕育。
或许,连司法天神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他在万千灵物中独独选中这块石头,其根源,正是因为它内核那一点未被定义的、源于混沌的“潜在”,与这绝对秩序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对立又统一的关系。
他选择了一个最安静的“器”,却也埋下了一颗最不可预测的“种”。
缘起于此,因果由此蔓延。
这块被选来衬托秩序永恒的石头,最终,却成了叩问秩序、乃至重塑秩序的关键。
这其中的玄妙,不知是命运的玩笑,还是某种更高层面、连司法天神都未能窥尽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