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贵妃派了人分别往信国公府和卫国公府去。
她琢磨着还是不要单独传召梁氏为好。
之前传了英国公夫人带着赵晴进宫,宫外的人揣测纷纷,都晓得她有以赵晴为三郎正妃的心思。
现在既然择定了崔氏女,当然不该横生枝节,平白再给了裴幼贞希望,后头只怕更难处置她。
思来想去,如今梁善如搬回卫国公府,索性派人去传话,叫张氏带着梁善如和柳宓弗一起进宫。
左右梁善如既然来了,梁氏这个做姑母的一道来见见便无可厚非,免得节外生枝。
而卫国公府中,张氏先回过话,打发了徐贵妃派出来的小太监,领着梁善如和柳宓弗去换衣裳。
柳宓弗嘟嘟囔囔的:“昨儿三殿下派人送了那样好的东西,头面首饰又不知有多少,咱们都知道是为裴延舟的缘故。
要说贵妃娘娘传召,怎么连阿娘和我也要一起进宫呢?”
张氏也闹不明白,况且她根本就不想进宫。
国公爷对这位贵妃娘娘始终没什么好感,避之唯恐不及,这么些年一向如此。
她眼皮往下压了压,给梁善如戴好最后一根钗,拉着她起身,才警告柳宓弗:“不要乱说话,贵妃娘娘既然传召,你就当是进宫去请安的。
一会儿进了宫,尤其的不要乱开口,别得罪了贵人,给你爹爹招惹麻烦。”
柳宓弗撇撇嘴,倒是不说话了。
梁善如心下有些不安:“舅母……”
“没事。”张氏拍拍她手背,安抚道,“三殿下前脚赏东西,难不成贵妃娘娘后脚把你传进宫去训斥问责吗?
说不准是裴延舟进宫回过话,所以才要见你。
横竖有我在呢,要是为裴延舟的事儿,多半还会召见你姑母,这么些人陪着你,贵妃不会为难你的。”
徐贵妃?
梁善如心下只是冷笑。
她可太会了。
从来自私自利的人,会给谁面子?又会看谁的情分?
梁善如对徐贵妃是一点儿信任都不会有。
只要提起徐贵妃,她就总能想起刚进京时被召进宫,徐贵妃同她说的那些话。
她真当徐家人人都想攀附,把徐云宣当成宝贝金疙瘩,生怕自己会沾上不放。
梁善如眼皮往下压,用卷密的睫毛掩去眼中所有的厌恶。
张氏隐隐能感受到她情绪不大好,还是安抚:“徐家……你就当从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见了贵妃娘娘,她也不会主动提。
咱们不会时常进宫拜见请安,可是贵妃传召,不能不去。
你若实在不欢喜,一会儿我寻个由头,咱们尽早出宫。”
“别……”梁善如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赶忙拦下张氏的话,“其实贵妃娘娘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大约是要进宫,我心里总是有些紧张且害怕吧。
您别为我得罪了贵妃娘娘,我没事的。”
张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得罪徐贵妃,又不是头一日,国公爷得罪的还少了?
只是这话她不愿说给孩子听罢了。
*
张氏她们和梁氏是在宫门口遇上的,于是张氏更笃定徐贵妃是为了裴延舟的事情才召见。
等到宫女头前引路,一路入了昭阳殿,见徐贵妃满面春光,全是笑意,众人见过礼问安好,她摆着手叫起身落座,果然先问起的是梁善如:“这阵子挪来挪去,一切都还好吧?
英国公府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官家前两天还问了一嘴,说实在是不像样。
却也没见你们到宫里告他家一状,简直是混账。”
梁善如挂着淡淡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梁氏坐在那边先替她把话给接了过去:“孩子们之间生出的事端,于我们做长辈的看来那是天大的事,可怎么敢轻易闹到宫里面来呢?
何况如今能妥当解决,自然就更不敢污了官家和您的耳朵了。”
徐贵妃诶的一声冲着她摆手:“这话我就不爱听,这回就算了,既然你们已经处置妥当,我再要插手,反倒显得贸然。
可是往后再遇上这种事,不许再这么着,无论如何得来回禀一声。
事关女孩儿的清誉名声,怎么不是天大的事呢?”
对徐贵妃来说,梁善如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她面上虽然一直都在笑,心里是真觉得梁善如这人很麻烦,不管是云宣,还是如今裴延舟说喜欢她。
为着裴延舟一句喜欢,三郎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这个丫头,当日留在扬州是麻烦,接到盛京仍旧是个祸害。
徐贵妃是真不怎么愿意见到她。
况且又惦记着正事儿,索性直截了当道:“其实今儿是有件事,叫了梁夫人来商量两句。
只是单召梁夫人一人入宫,外头那些人又要揣测琢磨。
你们知道我,最烦那些风言风语,所以才让张夫人把两个孩子给带上一起。
我已经让人在偏殿预备好了茶水点心,张夫人带善如她们到那边小坐一会儿吧。”
张氏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又把担忧的目光转投向梁氏。
那一眼也只是匆匆一瞥,她生怕落入到徐贵妃眼中去。
能叫徐贵妃这般小心谨慎,还拉上她和两个孩子做遮掩……张氏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裴幼贞。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感慨还是如何,心情实在复杂。
那孩子一片痴心,终究是可惜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家的老太太,好好的孩子,硬是给娇惯成如今这德行。
莫说三殿下,倘若她有个儿子,也是断然不肯叫这样的女娘进门做新妇的。
出身国公府又有什么用?性子那样差,今后家里的人情往来怕都要断送在她的手上。
张氏一面想着,已经带了梁善如和柳宓弗起身同徐贵妃告礼,跟着小宫女一道退了出去。
从正殿往偏殿去的走廊上,柳宓弗几次欲言又止,分明有好些话想问,好在她晓得这是何处,不能乱说话。
再加上张氏数次拿眼神警告她,且梁善如拉着她的手也在暗暗地使劲儿,她总算收了声,暂且什么都没有问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