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不敢说话,带着几分忌惮观察王婉,见她脸上还带着笑容才胆怯地靠近:“王大人,小妹说话颇有些冒犯,还请大人勿要见怪。”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贺寿颇有些不快地皱起眉,不过瞧见王婉对他微微摇头,也就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撇过脸不说话。
王婉摇摇头,端的是一副宽宏大量的长辈模样:“无妨无妨,年轻的时候心直口快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小姐言辞颇为犀利,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王婉说着,站起来:“不过,小姐这话说得在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作答——这天下当然是皇上的,天子富有四海,自然要选贤举能,派遣不同臣子管理各地。天子选择了魏大人管理下河,魏大人举荐在下去处理永安县的事情,这怎么就成了‘是何居心’?”
“百姓能够有个好生活,这事儿说破天去都是叫人高兴的——您怎么会想到那种刁钻的方向去呢?”王婉疑惑地看看对方,随即转过身对娄晓拱手,“我夫妻二人还有些事情,既然娄公不在府上,我们也不多打扰了。”
娄晓被自己的妹妹打断了节奏,一时间脑子有些混乱,连忙站起身,对王婉深深一鞠躬:“待客不周,实在有些惭愧。”
王婉笑眯眯地拱手:“那便告辞。”
得到王婉和贺寿两人消失在门口,娄晓猛然扭过头:“你到底在干什么?”
“什么我干什么!”
“她很显然就是冲着你来的!她和章文那家伙是一伙的,她就是来试探你的!”
“那就让她试探好了!区区一个主簿,你瞧瞧她仿佛得意成什么样子了!”
“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春棠怒目圆瞪,“我不懂什么?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安排吗?我居然要去给人家做妾,还是区区一个寒门县丞的女儿,真是荒唐至极。”
“……没办法,何家如今眼见着就要坍塌,不早点想些出路,等到真的烧到我们身上,那就更没有后路可言了!那吴疑虽然出生寒微,到底是正经举人老爷,父亲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和章县丞一起合力扶植他做个主簿,等到有了正经官职,他也能为我们家出点力气。”
“没用的东西,刚刚那个女人都能搞个县丞当当,倒是他还需要这么多人扶植。”
娄晓皱着眉厉声提醒:“你客气点,如今这个世道这样不好,应当是缩头缩尾做人,你天天这么口无遮拦,早晚要惹祸的!”
“你们已经惹祸了,都惹了大祸!如今堵着我一张嘴能有多少用处?当年你们跟着何家花天酒地的时候,沉湎于享乐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为今日做些打算?”
娄晓叹了一口气:“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春棠坐下来,神态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这个王婉,当真是个可恶的东西……何老爷说到底不过是最近几年糊涂些,但是他对我们如此和蔼慈祥,那个乡下出生的贱妇,居然就揪着那件事情不放过。”
“永安县的问题,可算让她抓住把柄了。”
“这样的人最不知轻重,若不是眼下郡守要折腾何家,哪里轮得到她出头。眼下就是要一条疯狗撕咬,她才会春风得意,等到那天不需要她,第一个打死的照样是她!”
娄晓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说这些气话有什么意义?如今到底是她的天下,我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据说,魏大人有意提拔她做县令。”
“她?一个什么规矩也不懂的女人?”春棠瞪着眼睛。
“只是据说而已。”
“我看,多半是什么传闻——”春棠提到王婉,不由得下意识用力扯着自己的指甲,“只会说点漂亮话,什么事情都不懂!不就是得了点运气吗?我们家里的姐妹谁在她的位置上,都能做得比她好数百倍!”
“唉,你说这些干什么?”娄晓凑近了安慰妹妹,“你也不要太多忧虑,我已经打探过,那位章小姐生不了孩子。”
春棠眼睛一亮:“哦?”
“她之前有个孩子,但是因为忧思过度没有保住,前几日医生去府上看了,说她不能生育,若强行生育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啊。”
春棠哼一声笑了起来:“活该!怎么不给她直接带走好了呢?”
“这孩子,只怕是替外祖父还债呢。”娄晓也笑了起来,颇为畅快,“小妹你记住,到了人家家去,你暂时是多少要受些委屈的,毕竟如今的下河变了天,魏大人那批亲随到底得利。但是章小姐身子不好,加上吴大人正在上升,前途无量,你又有子嗣傍身。”
“到了那时候,才是你出头的时候。”
春棠就这么静默地看了好一会自己的哥哥,许久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面推还要我想着你的好呢。”
“好妹妹,咱们没辙啊!没辙啊!谁叫他们何家不争气呢。”娄晓拉着妹妹的手,颇有些过于亲昵地细细摩擦过去,“咱们如今都在火坑里面,自身难保,总归要各自找条活路去啊。”
春棠哼了一声:“我真是要忍到猴年马月去!”
另一边,王婉和贺寿回了酒楼。
贺寿有点不快:“那个娄家都是什么人啊?我看着分外不喜欢,感觉不知道在傲慢什么。”
王婉一路小跑到榻上坐下来,压在被子上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这样的人物,不然我还真有点担心阿柔。”
“这有什么还好的?”
“阿瘦你不懂,这样的人你就是斥责他们也不会觉得心里有负担。我最害怕遇上的是迫于无奈嫁给吴疑做妾室的,那种姑娘是万般无奈才会到这步田地,这样阿柔心里一定不好受,我也不好劝,各人都有各人的无奈和难受。”
“但是他们不是,这娄家显然是做惯了菟丝花了,瞧不起土地又爬不上高枝——这样的家伙,纵使以后真的欺负阿柔,对付起来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啊。”
王婉说着,摊开手臂舒一口气:“收获颇丰啊!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