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刚过去,并没有那么热,但是空气里依旧透着一股凝固了似的闷。
王婉洗了一个她到这个世界以来最豪华的澡,有花瓣、有皂角、甚至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油脂之类的东西用来擦拭皮肤。等到她洗完了,屋子里已经点上香,博山炉飘出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散着一片淡雅的清香。
两个丫鬟帮她梳了头发,在头顶上盘了一个发髻插了几簇浅黄色的小花儿,又扑了些香粉,最后在额头上印了一个花钿。
“哇哦!”王婉对着铜镜高兴得臭美起来,扭头笑着夸赞小丫鬟:“妹妹,你的手真巧!能把头发编得这么好看。”
两个女孩也十分高兴:“是姑娘长得好看。”
“真的吗!我好看吗?”
她们连连点头:“好看的好看的,看起来俏皮动人。”
王婉对着铜镜,笑得十分满意——她知道自己的长相,和前世差不多,说是普通人之中略微清秀些的长相,若着力打扮,也能有些姿色,若是就这么放任自流,几乎可以无缝地泯然众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理位置相近,她现在的脸和当初高中毕业证上的脸居然有个四五分相似,都是典型的荆楚女性长相,眉骨高挑,眼位偏低,颧骨饱满,看起来似乎格外机灵又充满活力。
两个丫鬟大约知道她是个好相处的,叽叽喳喳把衣服又送过来,挑了三五套让王婉选。三个人一顿分析,什么“粉色娇嫩”“蓝色清亮”“黄色那件的纹样上的黄鹂格外活泼”。
就这么选了好一阵子,最后王婉选了一件鹅黄色绣了大片杏花的襦裙。穿上给两人展示的时候,两个丫鬟啪啪啪拍了好一会手:“姑娘好看,穿着就像是早春的小燕子似的。”
“嘿嘿,你们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王婉高兴地转转圈,随即有点可惜地看向镜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难得穿得这么好看,阿瘦看不到,真是没有意思……”
不过须臾,她便调整好了心情:“算了,今晚好酒好菜,我要好好享受才是!”
周志站在偏厅前面的小院子里面,正在和一名老者说话:“那就有劳胡老先生了。”
老人拱手回礼:“君侯哪里的话,这都是应该的。”
王婉一路蹦跶过去,远远看到两人,大约以为两人正在说正经事情,便想要绕过去。周志倒是瞧见了她,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王婉,来。”
王婉走上去,朝老人恭恭敬敬鞠躬,转头才问周志:“请问君侯,这位老先生是?”
“这位是大司马府上的大管家胡先生。”周志恭敬地介绍道,“胡先生从前是在宫里做事情的,做事情是出了名的妥帖舒服。”
“呵呵,君侯谬赞,老奴不过是做些杂事的下人罢了,是大司马做事周全,奴才才跟着沾了光呢。”胡老先生慈爱地看着王婉,点点头,“这位夫人,这身衣服可还喜欢?”
“喜欢呢!没想到府上还专门为我……为民妇准备了新的衣裳,实在是愧不敢当。”
说着,王婉有点高兴地转个身:“这衣服也好看,那两个姑娘给我编的头发也好看。进门之前我都要成了流浪汉了,眼下您看!我这模样是不是还挺像那么回事情的?”
胡老先生哈哈笑了起来:“老奴打眼一瞧,还以为哪家官家小姐呢!这衣服夫人喜欢,那是这衣服有福气,那两个丫头夫人喜欢,也是那两个丫头的福气。”
王婉笑了笑,一副没什么烦恼的快乐模样:“胡老先生这话说得,能受恩来做客,才是民妇的福气呢。”
几人说得一派和乐融融,就这么又聊了一会,来了个丫鬟在胡更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点点头,与王婉和周志笑了笑:“酒席已经摆上,我们不如就先往后院去吧。不知两位将军何在?”
“大抵都在歇息着呢,领他们一同去便是了。”
后院的景致典雅古朴,庭院内曲水流觞,草木丰饶,水池边坐落着一船石舫,,有两个乐师正在石舫内吹奏着乐曲,从漏窗中可以看到一个赵霁的背影,依旧是通身暗纹黑衣。
他背影看起来颇为轻松愉快,身体随着音乐声微微摆动。
一曲罢,客人走到水榭外,就见赵霁站起身,端着一副和煦的笑容走上前,拱着手和周志打了招呼:“啊呀,君侯让人好等啊。”
周志连忙摆出一副笑模样,笑着迎上去:“大司马何出此言?实在令在下惶恐。”
两人就这么挽着手朝石舫走去,一路上响起半真半假的笑声:“君侯此言才令臣下惶恐啊。君侯乃是庄肃皇帝后人,当年若没有庄肃皇帝保举,天祖只怕还是微末小民。这世代的恩情,臣下是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两百年前的事情,大司马犹放在心上,当真是仁义忠厚啊,大越如今能有大司马这样的肱股之臣,实乃是大越的幸事。”
两人就这样和乐融融笑作一团。
赵霁一边亲昵地笑着,一边回头叮嘱仆役:“你们都有些眼力见儿啊,将几位将军和那位夫人带着落座,将那御赐的一坛酒拿来。今日是天家来了人,正是那坛酒的好时候。”
几个仆役得了令,方才慌乱地各自忙碌起来,一边引着几人坐下,另一边则去拿酒。
赵霁兀自拉着周志在主桌坐下,无奈地解释道:“君侯见笑,平时府中疏于管束,这些下人们都疏懒着。”
周志笑着回答:“哪里,是大司马待下人仁厚。”
赵霁坐下来,无奈地笑了笑:“总狠不下心来,有时候心软也不好,容易生出很多祸端。有时候初心是好的,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那么个结果。”
周志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便笑着顺着顺着说下去:“谁说不是呢?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有这样的无奈,初心是好的,最终结果总不尽如人意。”
“是啊,就说那荔枝。不过是小小几颗果子,从南面琼州运到北面京师,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