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疤痕还很新,在灯光下非常醒目。
曲荷的目光瞬间被那道疤痕钉住了!
她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事故。
当时他不顾一切地开车撞过来,用他自己的车和身体,为她扛下了那块坠落的,致命的广告牌。
这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吗?
为了救她而留下的。
佣人早已拿来毛毯等在一旁,见两人上岸后,王阿姨赶紧用毛毯把小庄禧裹紧。
她看着同样浑身湿透,站在原地滴着水的庄别宴,心疼地惊呼:“诶呦!阿宴!快!快把毯子披上!医生可叮嘱过,你病刚好,千万不能着凉啊!”
曲荷手比大脑快,她一把抓过旁边佣人递来的毛毯,裹住了湿漉漉的庄别宴。
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时,她的心又是一紧。
庄别宴感受到她的动作,微微一怔。
随即紧紧握住了她正在帮他拢毛毯的手,顺势靠向她。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落在她的礼裙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阿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小禧没事,你别担心,我也没事。”
周围的宾客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庄别宴居然还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庄禧很快被佣人抱回去洗热水澡了。
庄留月正准备跟进去,一个抬眼却瞥见了还站在水池边,同样浑身湿透的商世靳。
他站在岸边的阴影里,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
他似乎有些茫然,抬手把额前滴水的黑发向后撩去,露出深邃的眉眼。
“带商总去客房换套衣服。”庄留月说。
几个佣人立刻上前,恭敬地对商世靳说:“商总,请跟我们来。”
可商世靳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庄留月,眼神里满是迷茫。
庄留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他做了一个“换衣服”的手势。
商世靳的眼睛亮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商世靳的助听器掉在了水里。
刚才听到有人喊“小禧掉水里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跳了下去。
拉住庄禧的手时,一阵尖锐的耳鸣突然袭来,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助听器掉到了水池里。
失去了助听器,他的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寂静。
他听不到周围人的叫喊声,听不到庄留月的声音,也听不到佣人的话。
他像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人,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却无法与之交流。
但他看懂了庄留月的手势。
商世靳跟着佣人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庄留月的背影。
她穿着红色的拖地长裙,裙摆被晚风吹起,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的心里,也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生疼。
回到房间,庄别宴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他穿着灰色家居服出来,刚吹干的头发搭在额前,显得有些难得的乖顺。
曲荷见他出来,端着王阿姨刚煮好的红糖姜茶走过去,“把这个喝了,驱寒。”
庄别宴没有立刻去端碗,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自下而上地抬眸看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澈中带着一丝恳求。
“你干嘛?别撒了。喝不喝?”
曲荷挣了挣,没挣脱。
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想到他胸前的疤痕和王阿姨的话,终究没忍心用力甩开。
语气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也没刚才那样冰冷。
“喝。我都听你的。”
庄别宴低声说,带着点讨好。
但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她的手,微微低头,就着碗沿一口一口喝着。
他喝得很慢,浅浅的呼吸拂过腕间。
曲荷看着他顺从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被欺骗的愤怒依旧在,可心疼,担忧,以及那些被他以生命为代价证明过的爱意,也从未消失。
一碗姜茶很快见底。
暖了身,也暖了心。
“很甜。”庄别宴抬起头,看着她,目光专注。
“王阿姨煮的,里面加了糖,当然甜。”曲荷别开视线,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阿荷,之前你说过的,会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那句话,现在还算数吗?”他问。
曲荷对上忐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庄别宴,你已经骗了我好几次了。我还能相信你的话吗?”
庄别宴紧紧握着她的手,无比认真,“我这一次,把所有的,好的,坏的,卑劣的,不堪的。所有的一切,都完完整整,毫不保留,全部告诉你。只求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窗外,夜色深沉。
房间里,空气中还弥漫着红糖姜茶甜丝丝的气息。
两人交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曲荷看着他眼底的真诚,轻轻点了下头。
庄别宴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阿荷,谢谢你,谢谢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再也不会了。”
曲荷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那颗心也终于踏实下来。
……
庄别宴的害怕,从来不是怕曲荷记起那些被尘封的过往,而是怕她记起那个午后,他没能如约出现,才让她成了人贩子车上的猎物,
那是他藏在心底十年的刺,每想一次,就往心里扎得更深些。
当年离开曲家渡时,他们约定好会在曲荷开学前再见一面,会去看她的开学典礼。
可他终究还是失约了。
约定的那天清晨,期待已久的他拿着礼物出门。
他找了苏绣师傅,把她画在作业本上的燕子,绣在了丝巾上准备送给她。
可是,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几个叔伯堵在门口。
“别宴,你这轮椅,怕是装的吧?”
他们死死盯着他的腿,只要能找出一点他的破绽,就能借此打压庄毅。
彼时庄留月和庄毅都被支开,那些人甚至用家里的阿姨威胁他站起来。
他只能将计就计,当着所有人的面,故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剧痛传来时,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自己的伤,脑袋里想的都是那个小姑娘,会不会又要哭鼻子了。
等他从昏沉中醒来,窗外的太阳已经落下,约定的时间早过了。
他不顾医生阻拦,带着伤直奔渔家渡。
只是车刚开出医院没多久,就被蹲守的人盯上。
为了甩开跟踪,保镖的车变道,却不慎撞上了路边的面包车。
面包车司机也很急,一个慌乱打错方向盘,整辆车掉进河里。
等他赶到渔家渡时,只有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转。
曲荷不见了,整个房子都空了。
直到后来,他才从警方的消息里得知,那辆被撞的面包车上,是人贩子团伙,而曲荷,就在那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