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苏醒的消息,如同一道温暖而坚实的光,驱散了盘踞在温灼心头的阴霾。
尽管他远在海外,康复之路漫长,但“活着”本身,就是对她所有坚守与祈祷的最好回应。
下午,阳光格外明媚。
午睡醒来后,温灼带江清和去千禧园看房子。
电梯直达顶楼。
房子是精装修,但没有家具。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澄澈如洗的蓝天,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将光洁的地板照得发亮。
空旷,安静,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哇——!”
江清和发出一声惊叹,即使行动不便,也难掩兴奋,“姐!快!推我转转!”
温灼推着他,缓慢地穿过客厅。
“哥!哥!你快看!”江清和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江明澈的视频,高高举起手机,像个尽职的现场主播,“你看!这是客厅,超大!餐厅也不小!姐,快推我去那边!”
温灼依言推着他,听着他兴奋地给江明澈介绍。
“这个是厨房,是我们之前厨房的两倍还大,这边是走廊,有三个房间!哥,你喜欢哪个?让你先挑!”
视频那头的江明澈靠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笑意,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虚弱却清晰的温柔。
“你是弟弟,让你先挑。”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江清和嘿嘿一笑,指挥着温灼推开一扇扇门,最后停在次卧的一个房间。
“我喜欢这个!哥,我给你也挑一个,它带个小飘窗,你以后可以坐在上面看书晒太阳!”
他把摄像头对准那个空房间,努力描绘着未来的蓝图。
剩下的那个最大的主卧,他理所当然地分配给了温灼。
温灼看着,听着,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种被弟弟们理所当然地纳入未来规划的感觉,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最后,他们看了阁楼。
倾斜的屋顶,开阔的空间,即使空着,也能想象出未来作为书房或者休闲区域的温馨。
“这里做成书房,”江清和规划着,“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在这里看书、写作业!”
从新家出来,江清和依旧沉浸在兴奋里,仰头问温灼:“姐,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们去挑家具吧!”
“这要等明天见了医生,问问具体情况。”温灼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反正暑假时间长,不着急。”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家具市场。
“姐,”江清和扒着车窗,“我进去想看看,今天不买,就看看样子,心里好有个数。”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温灼实在不忍拒绝。
这家具市场规模很大,上下三层,各式风格的家具分区陈列,让人眼花缭乱。
江清和兴致勃勃,一会儿指着简约的北欧风说好看,一会儿又觉得深沉的中式家具很气派。
温灼耐心地推着他,偶尔应和几句,心思却不由得飘远。
傅沉会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要不要等他回来了,一起挑?
主要是她也没买过大件家具,不知道有什么注意事项和讲究,他懂得多,他跟着也能给一些意见。
正当她出神之际,前方拐角处,迎面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花哨衬衫脸色虚浮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午刚被放出来的李明德。
他正对着身旁一脸无奈的李明珠颐指气使。
“李明珠我告诉你,这家具市场既然归了我,以后就姓李了!你别想再指手画脚!让你捞我出来,你磨磨蹭蹭,这点补偿是你该我的!”
李明珠强压着怒气低声道:“哥,你小点声!这市场给你就是让你安分守己,别再出去惹是生非……”
“你少他妈教训我!”
李明德不耐烦地一挥手,目光一转,恰好撞上了温灼。
他愣了一瞬,随即,在局子里吃了几天清汤寡水积攒下的邪火,“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哎哟喂!这不是温小姐嘛!”他扯着嗓子,声音里带着刻意拔高的嘲弄,“怎么着,这是知道哥哥我今天出来,特意上我这地盘来给哥哥接风洗尘了?”
再加上自觉现在没了傅沉那座靠山,眼前这女人就是个任他拿捏的软柿子,那股子混不吝的嚣张气焰瞬间爆棚。
他一把推开身边毕恭毕敬介绍情况的经理,腆着肚子,几步就晃到了温灼面前,肥硕的身躯像堵墙似的挡住了去路。
温灼在他走过来之前,将江清和的轮椅往后拉了一下,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前面。
扭头同张翊道:“你先把清和带走。”
“姐……”江清和不想走,但温灼态度强硬,“听话!”
张翊推着江清和离开,转身的时候同一直跟着藏在暗处的保镖递了个眼色:见机行事。
李明德没理会被张翊推走的江清和,摸着下巴,那双被肥肉挤得快看不见的眼睛里,射出黏腻又下流的光,在温灼身上来回扫视。
他嘿嘿一笑,露出被烟渍熏黄的牙,“哥哥我在里头可是天天想着你啊!瞧这小脸,这身段……别说,傅沉眼光是真毒。”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却让那股子下流味更浓了。
“傅沉现在就是个活死人,应该是没法让你爽了。跟着哥哥我,保证比跟他有意思!怎么样,现在就跟哥哥上楼,办公室隔音好得很,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在他吐出“活死人”三个字时,温灼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瞬间绷紧泛白。
她的下颌线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一瞬,仿佛将冲到唇边的厉喝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更是有凛冽的寒芒如匕首出鞘般乍现即隐。
随即,她又强迫自己松开拳头,眼底的温度则骤然降至冰点,恢复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见她不为所动,李明德觉得面子挂不住了,恼羞成怒。
“我呸!还跟这儿摆谱呢?”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指着温灼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没了傅沉,你他妈就是个谁都能踩一脚的玩意儿!”
他环顾了一下自己这偌大的家具城,底气更足,声音也愈发张狂。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老子的地盘!傅沉?呵,72个小时没醒过来,说好听是植物人,说不好听就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你还指望一个死人给你撑腰?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老子今天就在这儿办了你,你看他能不能从病床上爬起来救你!识相的就自己乖乖跟老子走,别逼我当众给你难堪!”
他脸上横肉抖动,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狠戾。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污言秽语,温灼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喧嚣与恶意都隔绝在外,身形未有丝毫动摇,唯有那目光愈发沉静,沉静得令人心慌。
“李明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你这好不容易趁着傅沉不在京市出来了,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非要作死,是急着投胎吗?”
“要是不成全你,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你放心,宰你这只鸡,根本用不着牛刀。”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钉在他因酒精和纵欲而浮肿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情的蔑视。
“你的消息太滞后了。傅家把你放出来的时候,难道没有顺带告诉你,傅沉已经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