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溪做了最细致的检查,连脑部也没放过。
景澈把她交给熟悉的护士做检测,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她为什么会有短暂失忆情况,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她指标也逐渐正常了。”
院长反问:“之前,她脑子是不是受过重伤?”
“她出过意外,有过半年的植物人时间。”醒来都是一场奇迹。
“那就对了。”
“之前用的那批药,可能还是有问题,副作用发作影响到了她的旧伤,不能再拿她试药慢慢养了。”
“可是,如果中断药物,她的药瘾还是会重新泛上来,并且更严重。”
“如果继续吃下去,才会更严重。”
“最严重会到什么地步?”景湛攥紧了拳头,“忘记一切?连智商也退化掉,还是变成植物人?”
“还不清楚,要到最后才能知道。”
景澈攥紧了拳头,“那也就是说,没有试的机会了,只有一个办法。”
——直接研制出解药。
“是。”
可解药如果能那么快成功,他也不会冒险用她试药了。
就现在给她吃的药,也已经是他离开这里之前研究了半年的成果。
景澈闭上眼睛,呼吸都变得沉重。
办公室外。
陆宁溪在等景澈。
里面的人的对话,她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回头想,她的确有很多事情是茫然的。
她会忘记很多事情吗?
陆宁溪拿出手机,打开了日历,在里面写了闹钟便签提醒自己。
——今天开始短暂的忘事,后续可能会更严重。
指腹落在屏幕上,她僵硬而缓慢的输入着——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忘,还有三个月,回家,这件事,一定要记得。”
一道完全陌生的男声从她侧面传来,将她输入的内容念了出来。
陆宁溪收了手机藏在胸口,漠然的看向他。
“我叫王子秦,院长的儿子,也是这里的员工,最新的研究项目是我在负责。”
对上陆宁溪绝美的面孔,王子秦眼中的惊艳遮掩不住,“你是谁?研究院不让进外人。告诉我,你叫什么,联系方式,家住哪里,我就当做不知道你偷偷进来。或者,下次我亲自带你进来都可以。”
陆宁溪紧抿着唇瓣,并不想这种搭理轻佻的人。
她转了个方向,直接不看他。
“喂,你难道是个哑巴吗?”王子秦又贴了过去,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眼神都暗了。
这样的大美人儿……
实在罕见。
他甚至把脸凑到她跟前,恨不能亲上她的脸颊。
景澈开门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把陆宁溪拉倒自己身后,一拳落在王子秦眼睛上。
动作快准狠。
王子秦反应过来已经只能捂着眼睛流眼泪了。
“景澈,你还敢回来?当初你私自调试药物比例惹的破事还是整个研究院给你擦的屁股才遮掩下去,你居然还敢回来!!我呸!!”
景澈拉着陆宁溪就走,压根没搭理他。
王子秦不甘心,想追,被办公室里跟出来的院长拉住。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最近少来研究院,看见景澈也别对着干。临城那边有人给他撑着,你惹不起。”
“原来,你上次说,他带了个富豪的女儿回来治病,这事是真的。”
王子秦本以为景澈带回来的是什么丑八怪,没想到是个绝世美人。
“别碰,那丫头,你惹不起。”
“啧,知道了。”他应付着,却没当一回事。要是真厉害,总得报出名头才是。
……
景澈给陆宁溪断了药。
她身体里的药瘾又发了起来。
躁郁发起来,比之前还要痛苦百倍。
景澈不给她吃,她实在忍不住,就把自己藏起来的那小半瓶拿出来偷吃。
可是很快,就被景澈发现,把仅剩的药给拿走了。
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所以,她没有抢,也没有闹,乖乖的看着他把药丸冲劲下水道。
“可是……太难熬了啊。”她对自己说。
那一夜,陆宁溪睡不着,坐在楼下院子里看星星。
景澈在楼上看了她很久,才带着风衣下来给她盖上,“你已经看了三个小时了,明天我陪你一起看,回去睡吧。”
“我睡不着才出来看的。”她抓着风衣的纽扣,仰起头看他。
他的脸在星光下格外的好看。
依稀是梦里的样子。
她难过的说,“景湛,我这几天又睡不好了,总是梦一些上学时候的事情。”
“景湛,我很难过的。”
他喉结滚动,“我是景澈。”她前几天偷吃了药,副作用发起来,更加严重了。
“我又记错了。”
她平静的揉了揉脑袋,然后在手机记事本里面写着。
——是景澈,景湛早就不在了。现在的这个,是景澈,景澈,景澈,不能记错的。
她一遍遍写着,加深自己的印象。
景澈不忍,“记错也没关系。”
她的手臂垂落,“可我总是很难受。”
景澈沉默许久,才梗着心脏说,“我会尽快研究出解药。你睡着我就去研究院,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我睡不着的,你那边还有药吗?上次的那种。”
“那个不能吃了,会越吃越严重。”
“注射最初的那种也行。”
陆宁溪说,“生景忆的那年我每一分一秒都在经受煎熬,本来以为那是结束,没想到只是个开始。真的要熬不住了……”
“景澈,我们都放弃吧。”
“我害怕自己疯了傻了之后记不得曾经发生的一切,即便身体活着,可这里却已经死了。”陆宁溪指着自己的脑子,“至少,我想要这里清醒的回家,清醒的看见我的三个孩子,我的爸爸妈妈和妹妹。”
至少……也要清醒的告个别啊。
景澈眼眶温热,“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决定是不对的,等你清醒再说。”
她说,“可我睡不着。”
终于,景澈还是朝她摊开了拳头,“吃这个再闭上眼睛就会好一点了。。”
安眠药。
不敢给她多吃,只有半片。
总比没有要强一点。
……
那两个月清醒的日子像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不吃药的每一天,陆宁溪都是在熬日子。
她经常记忆混乱,却每天都会问景澈好几遍,“半年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想回家了。”
“想我的孩子了……”
特别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总是一遍遍的对他说。
景澈只能安抚,“景忆还小,等半年到了,我们回去的时候他说不定就会走路,自己扑过来抱你了。”
陆宁溪喃喃的反问,“景忆是谁……”
景澈没办法,只能又给了她一颗安眠药。
“宁溪,我是谁,你记得吗?”
她吞了药,不假思索:“景湛啊。”
景澈心如刀绞,却只是说,“睡吧。”
她的模样,正是当初他所想要的结果,疯魔也好,痴狂也好,只要她永远的记得哥哥……
现在他后悔了,却又无可奈何。
陆宁溪抱着枕头,床头的小黄鸡和小黄鸭发出软软跟存希的声音伴着她入眠。
景澈坐在地板上,定定的望着她的脸,直到她彻底睡沉。
他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她嘴里含糊的说着什么。
景澈凑近。
“封……呈……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