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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谢平川傻了眼。

他完全没想到,找个人这么难。

比在景城求亲时还难。

他焦灼地左右张望。

这时,眼角忽然闪过一道浅蓝色的影子。

林嘉脑中“叮”地一响,猛地往路边一棵老杨树后一躲。

她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动静惊动了外面那个男人。

可还是迟了。

“林嘉?!”

谢平川一眼认出。

那侧脸……

是林嘉。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

眼神清澈,眉目间有光,比在景城时更鲜活。

这哪是他印象里那个动不动就翘着下巴的富家千金?

简直是换了个人。

林嘉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眼睛也太毒了。

她现在不能跟他说话,一句话都不能接。

只要一开口,身份立马崩盘。

她装作没听见,脚步一转,走得飞快。

“林嘉!等一下!是我,谢平川!”

谢平川一看她越跑越快,拔腿就要追。

他风尘仆仆赶了几天几夜,就为了找她。

这次他连真名都不敢用。

本以为躲得严实,可郑婉婉一封信,把他全揭了底。

林嘉冒充她,跟了个团长,还堂而皇之留下了。

结果郑家被拖下水,全家到了农场。

他一听,血都冲上脑门,立刻冲了过来,就为揭穿她。

可这里不是菜市场,哪是说进就进的?

“站住!”

两个哨兵唰地拦在跟前。

“没批条,别想往前迈一步!违令者,按扰乱秩序论处!”

谢平川被铁臂挡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抹浅蓝,彻底消失。

“同志,我刚瞅见个熟人,能行个方便不?我……我找那位女同志。”

他手指着林嘉跑掉的方向。

“没有手续,禁止入内。请立即退后。”

这种人他们见得多了,探亲是假,图谋是真。

谢平川后退几步,最后转身朝着农场的办公室挪去。

另一边。

林嘉脸白得像纸。

谢平川来了,还看见了她。

这事,根本没完。

谢平川折腾了三天。

填了七八张表,过了五道盘查,最终,他才被准许,见到了郑婉婉。

屋里一股浓重的霉味。

曾经那个衣裳干净的郑婉婉,如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制服。

她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手背上全是皲裂的口子。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神里,再没半点娇气。

一瞧见谢平川被狱警带进来,郑婉婉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猛地扑到铁栏前,手指死死扒住冰冷的铁条。

“平川……你真来了……”

“平川哥!你来了!”

郑婉婉的声音抖得厉害。

谢平川盯着她,心头一紧。

眼前这个女孩,曾经明眸皓齿。

现在却瘦得脱了形,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泥灰。

“婉婉,你受委屈了。”

“我……我本来是想来找你的,可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还……还看见她了。”

“谁?”

“林嘉!”

郑婉婉猛地抬头。

是她,那个贱人!

要不是那个贱人,她怎么会被关在这儿?

怎么会让爸妈被逼到绝路?

父亲咳血咳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母亲跪在祠堂里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平川哥,你看见她了?她……是不是过得特别好?”

谢平川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口一闷。

“嗯……看着是挺……不错的。”

他没敢细说,怕一说出口,这姑娘会当场崩溃,会扑过来咬他。

“不错?”

郑婉婉突然尖声笑出来。

“她当然好!”

她死死攥住铁栏,指节爆青。

那条镯子,是她妈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塞进她手心的传家宝。

温润的羊脂玉,雕着双凤缠枝,是郑家三代人的命根子。

如今,却戴在林嘉手腕上。

那个冒牌货,顶着她的名字,嫁进了沈家,成了人人艳羡的家属。

而他们家呢?

“婉婉,你冷静点。”

谢平川皱紧了眉。

“平川哥……我每天天不亮就得去挑水,肩膀压得发紫,手裂得像老树皮,流的血比水还多。他们还克扣我的饭,说我是个灾星,扫把星,说我克死了全家……我真怕……我真的怕……我撑不到你来那天。”

她说着,身子猛地一晃。

谢平川的心脏猛地一揪。

他想冲进去,想一拳砸碎这铁门,把她抱出来。

可他不能动,他只能站在这儿,看着她受苦。

“别哭,我来了!我肯定带你爸妈一起走!”

“我发誓!”

“带我们走?”

她缓缓抬头。

“你不是见过她了吗?你……你揭穿她没有?”

谢平川沉默了。

那天,林嘉站在沈家雕花的门前。

他喊她的名字。

她听见了,却连头都没回,转身就走。

“她……躲着我。”

“躲?”

郑婉婉猛地咬住嘴唇。

“她当然躲!她怕啊!怕被揭穿自己是假货!怕被所有人知道,她是个窃贼!一个鸠占鹊巢的骗子!”

她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我爸咳得满手是血……血渍染透了枕头,半夜咳醒,连呼吸都带着腥气……我妈夜里睡不着,蜷在床角,一遍一遍喊我的名字,像怕我被谁悄悄带走……可那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哑……”

“可这一切……都是林嘉偷走的。她是贼,是骗人精!平川哥,你不能……不能让她继续逍遥!”

她嘶喊着,声音发抖。

“如今只有你可以帮我了,你去和沈庭樾说,说林嘉是假的。她偷了我家的祖传镯子,冒充我,连他都被她骗了!平川哥,你难道真要看着她逍遥法外?看着她穿着我的衣裳,住着我的屋子,用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只要沈庭樾信了,她肯定会被赶出去。

那时,他们才有活路。

谢平川看着郑婉婉哭得浑身发抖。

他想起前几天在家属院门口,远远瞥见林嘉穿着干净的衣裳,笑盈盈地跟隔壁陈婶打招呼。

可再看看眼前,郑婉婉衣衫破旧,眼眶深陷,脸颊瘦得脱了形。

这反差,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股火,从胸口烧起来。

林嘉的一切,都是假的。

真正的苦命人,是婉婉!

“婉婉,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都碎成渣了。”

“你放心!我帮你。我不信,这里能容得下一个骗吃骗喝的假千金!”

郑婉婉仰起脸。

“平川哥……谢谢你。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愿闹到这一步。可我现在……连找人说句话的本钱都没有。我爸妈……”

她说不下去了,低头攥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