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不掉。”
容擎打方向盘,车子贴着护栏驶入匝道,丝毫没有被拉开距离的迹象。
许是被追得太紧,又或许是知道甩不掉。
灰车下了匝道后,便放弃逃窜,平稳往前行驶。
最终停在一片停工的工地外。
几栋建到半截的高楼矗立在夜色中,钢筋水泥裸露在外。
遍地都是散落的建筑材料,透着荒凉。
容擎的车刚停下。
灰车驾驶座的车门猛地推开,人影蹿出来,直奔工地栅栏门。
那栅栏底部缺了一块围挡,形成洞口。
他俯身一钻就翻了进去,动作利落得不像第一次来。
“谢了,剩下的我来追!”白阿秀立刻推开车门,朝着工地冲去。
容擎却没应声,直接下车跟上,脚步迅速。
白阿秀回头瞥了他一眼。
既然容擎是【偷渡者】,肯定有几分本事,她便没再阻拦。
两人顺着黑影留下的痕迹往里追。
工地里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光勉强照亮前路。
脚下凌乱的钢筋、水泥块阻挡两人的步速。
可奇怪的是,黑影放弃逃跑,竟在前方一片空旷的水泥地上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两人,孤零零站在散落的建筑材料中间,像是特意在此等候。
白阿秀记起在会所见过他的工牌,提声喊道:“卢嘉,你逃不掉了!你为什么要伤害苏乔的家人?”
容擎站在她身后,目光锐利盯着前方的人影。
卢嘉低下头,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叹,转过身来。
白阿秀这才看清,他的双眼因死死瞪着,而显得格外突出。
与晚上在会所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
“呸!”卢嘉啐了一口唾沫,语气怨毒,“那老太婆本来就该死!都怪你,我没能完成主人的任务,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伤人还想有理?”白阿秀心头火气上涌,“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为能随心所欲?”
“法治社会?”卢嘉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疯狂大笑,“都是假的!整个社会全是虚假的泡影!我们不过是困在这里的玩物!”
白阿秀静静看着他发疯。
本以为卢嘉可能是【偷渡者】,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皱起了眉。
卢嘉抬起手,唾沫横飞地,“主人给了我启示,我才终于想通了!”
“我空有抱负,从出生在这里起,却一辈子普通!父母普通、学习普通、能力普通、经历也普通!
“我明明那么想成为人上人,为什么就不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原来不是我不够努力,是老天根本不让我努力!
“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再拼也比不上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白阿秀当然清楚这个世界的剧情本质,她冷笑:“这从来不是你伤人的理由。普通有什么不好?安稳的幸福难道不比惊心动魄的疯狂强?”
“不好!”卢嘉厉声反驳,眼神狂热,“我不想浑浑噩噩当傻子!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白阿秀嗤笑一声,“你这番话,我倒是挺欣赏。但你做的事,可不是人该做的。”
她迈步上前,眼神骤然变得坚定:“别跑了,咱们聊聊。顺便说说,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
卢嘉的眼神突然诡异起来,嘴角勾起阴森的笑,“主人就是主人,凭什么告诉你?”
白阿秀上前几步,待距离够近,指尖微动,幻境瞬间施加。
卢嘉突然浑身一颤,像是有无数只小虫钻进皮肉里啃噬,剧痛让他脱力在地。
白阿秀再次上前,一脚将他踹翻。
“不配合?”她死死踏在他胸膛上,语气冰冷:“你既然说这里是虚假,那我让你感受一下真实的疼痛。”
“呃——!”卢嘉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抽搐着。
他想抓挠却摸不到任何伤口,只能在水泥地上痛苦嚎叫。
不过两分钟,他就撑不住了。
只能断断续续喊道:“我说!......我只知道他很厉害,可以让我看到不符合常理的神迹......!”
白阿秀语气笃定道:“是体验者吧。”
卢嘉猛地瞪大眼,不可思议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你只是剧情里的女配!这些不该你知道的事,你为什么清楚?”
“女配”两个字一出,白阿秀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人不对劲!
卢嘉捕捉到她的反应,突然惊喜尖叫:
“你害怕了!你也知道自己是女配!
“你跟我一样,都被这个可恶的世界控制着!”
他挣扎爬起来,眼神狂热:
“你们这些女配,只能眼睁睁看着主角们幸福,自己在痛苦里沉沦,还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仔细想想,你可比我惨多了!哈哈哈哈......”
疯癫的笑声在空地上回荡。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出现异象。
月亮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巨大,几乎占据半边夜空。
清冷的光辉洒满工地,违和感十足的月亮与半截的建筑形成对比,透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白阿秀和容擎同时警觉,迅速后退几步,紧盯着天空的异象。
但卢嘉仿佛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癫狂中。
嘴里不停咒骂着‘配角’‘控制’,完全没察觉自身的异变。
月光下,他的皮肤正缓缓褪去血色,变得一片灰白。
凉风吹过,灰白的皮肤失去光泽,成了陶土般的暗沉色调。
紧接着,脸部、手背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缝,像蚂蚁爬过的痕迹,纵横交错。
卢嘉嘴里的话语渐渐模糊,癫狂咒骂变成收音机般的故障声响:
“你比我更惨!你你你...下场……都怪这个世界!我要、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出人头人头人头人头人头人头人头......”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融合。
手指相互粘连,手臂变得粗壮,整个人像陶土娃娃般,轮廓逐渐模糊。
不过十几秒,卢嘉变成一团土色肉球,在水泥地上缓慢蠕动,里面只传来微弱且断断续续的怒吼声。
直到肉球渐渐硬化、变形,与建筑材料融为一体,声音才彻底消失无踪。
白阿秀看着这骇人的一幕,心头阵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