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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纱蒙面登台,月魄珠随着我的脚步轻颤着,台上的灯熄了几盏,只留下侧影。

这是我吩咐的,太亮了可达不到朦胧的效果。

国王的王座设在高位上,他身穿着织金的黑袍,面容藏在阴影里,和野那如出一辙的锋利下颌线紧绷着,像拉满的弓。

他在紧张什么?紧张的不该是我吗?

我一边舞,一边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余光像是焊死在了他脸上。

但他没有赞叹,没有失神,就那样定定地坐着,像一尊矗立在海里上千年的石像。

我有些心慌,踏错了一个舞步,但很快就凭借多年的舞台经验化险为夷。

一个绝妙的下腰挽救了我的过错,但也因此丢失了戴在脸上的面纱。

舞台的侧光效果很好,只能照亮我的轮廓,却看不太清楚我的面容。

我心里默念着“台下没人,当他们不存在”,深吸一口气,忘我地舞起来。

最后一个旋身,我将裙摆重重地甩向半空中,台中的月影碎了一池,台下依然鸦雀无声。

我垂眸行礼时,灯光终于照亮了我的脸。

我悄悄瞥向那个已经看了无数次的位置,他的表情终于有一瞬的变化。

只是我分不清这变化是欣喜还是震怒。

潮水般的掌声涌来,我攥着裙摆退台,腿上沾满海水,凉得刺骨。

珠华等在后面,及时地用厚毯子裹住我:“当心点,可别受凉。”

“我跳得怎么样?”我来不及发抖,只顾着问珠华自己的表现如何。

她没说话,只是望向一旁,吞花笑着说:“国王派人传话,今夜入王宫,他要赏赐你。”

我伸手摸着搭在肩上的珍珠,忽然笑了,这满场的喝彩,听起来竟然像我最后的挽歌。

“届时他定会要你入席同坐,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临行前,吞花仔细地交代着,生怕我错过时机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办事,你放心。”这是我最初遇到她时就给过的承诺。

刚踏入王宫,天上就飘起了细雨。

果然,和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完美重合了。星洲冬日很少下雨,今天偏偏也是让我撞上了。

不知道珠华在扶摇阁里看见这场雨,会作何感想。

给国王献舞自然是要懂分寸,我穿得规规矩矩,跳得规规矩矩,但他还是将我留了下来。

“你叫……云娘?”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游离,倒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我知道,他在透过我看纯妃——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女人。

他口口声声说着最爱的那个女人。

“是,王上。”我恭敬地回话,不该说的字一个都没多说。

他要将我纳入后宫,我半推半就地敬了他一杯酒,不动声色地将毒下了进去。

老东西不愧是老东西,哪怕美色当前也有极高的警惕性,接过了酒杯却不喝。

“王上,莫非是怕云娘不同意?酒到嘴边也舍不得喝?”

他不说话,只笑着看我。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凑到他怀里,仰头喝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亲手喂给他。

见我喝了他才动口。

可惜他失算了。

这毒确实没有解药,但我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解毒剂——鹤萦的雪莲脉。

国王暴毙,野那趁乱上位,而我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回扶摇阁的路上。

天上下着雨,冲刷着我裸露的皮肤。

太好了,我害怕的事情没有出现,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剩下的就与我无关了。

“终于要结束了……真好……”

我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连呼吸都没有了力气。怎么回事?鹤萦的雪莲脉不起作用了?还是药效太慢……

失去意识前,我仿佛听到很多人的声音,他们吵着嚷着,手忙脚乱。

……

再次睁开眼,我看见了熟悉的,雪白的天花板。

白炽灯裹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代替星洲咸咸的海风钻进鼻腔,闻着有些不习惯。

我动不了,但是逐渐感觉到右手手腕上扎着输液针,费力地眯起一只眼朝前看,透明软管连向床头的吊瓶。

药水一滴一坠,砸在玻璃瓶里。

耳边是各种仪器运作的响动,还有一台心脏监测仪在有规律地“滴滴滴”。

我回来了!

“醒了!你终于醒了!”沙哑的哭喊撞进耳朵里,我这才注意到床边还有个人。

是我那相爱相杀的经纪人小桃。

她扑到床边,脸上的泪痕混着粉底,在颧骨处晕花成了两道痕迹。

“你还记得在酒楼那场戏吗?刚开机的时候,顶棚突然就塌了,脚手架倒下来把你砸昏迷,现在才醒。”我费力地扭头看向她,平时恨铁不成钢的经纪人此刻两眼含泪,紧紧地捧着我的脸。

话还没说完,她就开始抽气,一边抽一边从包里掏出纸巾,却越哭越凶。

“手……手……”我强忍着不适提醒她往旁边挪一挪。

她坐到我的手上了。

“诶,不好意思啊。”她挪开屁股,擤了一把鼻涕。

我打量着病房,床头柜上摆着一个苹果,表皮皱巴巴的,不如我在星洲吃得饱满。

最吵的是床头的监护仪,绿色的波纹忽高忽低,发出的“滴滴”声扰乱了我所有思绪。

“医生说你头部遭受重创引发脑震荡,可能会失忆,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你是谁吗?”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越说越难过。

我的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轻轻摇头。

她以为我傻了,按了床头的呼叫铃还不够,急得自己跑出去叫医生。我想抬手抓住她,却没有半点力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地到了另一个世界,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小桃拽着医生快步走进病房,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医生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瞳孔,确定我是真的苏醒过来,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就醒了,也没有什么外伤,真是奇迹。”

正当我真的以为这只是南柯一梦时,一直僵硬无法动弹的左手恢复了知觉,手心有一颗温润的玉扣,静静地和我一起躺在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