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在宫中碰到的那位她的粉丝,蒲云竹。
“在下倒是对焕大人没什么看法,只是...在下认为,将焕大人一人所为之事按在所有内侍身上,未免不妥。”
“而且笑人之所缺,实非读书人所该有之言论。”
没想到时铮竟然为太监说话,人群纷纷讨论了起来,在场有些喧闹。
“最开始那位仁兄也说了,说那些内侍皆因食不果腹,无法在这世上活下去,才迫不得已选择的这条路,这有何可笑呢?”
“这样的人,就算得不到一句勇敢的夸赞,那难道不比什么尝试都没做过就直接自暴自弃了的人坚韧呢?”
“宫中凶险,虽不是这故事中焕大人后面作恶多端的借口,可是,从古至今,像焕大人这般的权宦能有几人?”
“难道不是自古以来,不论是帝王还是百姓都看不起他们吗?又如何来的那么多权力?”
“这只不过是故事罢了,诸位莫要太过于上心。”时铮最后补充了一句,不顾旁人想要辩论的声音,直接自顾自离开了茶楼。
只听身后椅子一响,坐在自己身旁那人也离开了座位。
时铮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能感觉到那个身影能够跟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这么跟在自己身后。
时铮并未多想,因为那名男子她并不认识。应该只是都恰巧要离开罢了。
......
“那个......”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紧绷的声音,在时铮刚刚踏出茶楼的一瞬间。
“冒昧打扰,在下、咳、对您刚才说的话...有话想问...”男人看起来十分紧张,身侧一直在暗中搓着的指尖被时铮尽收眼底。
“抱歉,我不想再探讨了。清桃,回家。”时铮转身之前道:“这位公子,告辞。”
男子本就白皙的脸因着急而泛上一层薄薄的红色。
他想要伸手去拉时铮,但是刚伸出去就收了回来。
男子低头快步走到时铮面前,看起来甚至有屈膝下跪的冲动。
这把时铮吓了一跳:“你、你别激动,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毕竟当街“逼人下跪”,只要传出去了,自己的身份恐怕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候老皇帝那边就没法交代了。
“这...失礼了。在下就只想问一句话,您...刚刚所言,是...心中真实所想吗?”
“什么?”时铮有下意识的怔楞,没想到此人追出来拦住她竟然只是为了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
男子好像在克制什么激动的情绪,看起来手臂有着微微的颤抖。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时铮,但是在时铮的角度依旧能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在下只是感觉...能有人这般想,那些内侍听后也会......不!我不是说您这些话就是要说给他们听的......”男子连连摆手。
“他们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跟那位焕大人一样的。”男子感觉自己的话过于苍白无力,只能闭上了嘴——这是他平日里最擅长的事。
“我知道啊,”时铮耸耸肩:“我就认识一位,他好学、动作利落......你?”
男子听后不知是怎的,猛地抬起了头,在触及到时铮目光后,又猛地低下头,眼神闪躲。
这把时铮吓了一跳。
男子张张嘴,明显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最后只是冲着时铮鞠了一躬,随后匆匆离开了。
临行前,时铮好像听到了一句比风还轻的道谢。
不过时铮倒是很佩服这位男子。走得那么快还能那么稳,看过去好似上半身能够保持不动一般。
最厉害的还是他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
时铮感觉今天真是遇到了个怪人。
她摸摸自己脸上的伪装,感觉有些掉了,连忙吩咐清桃赶忙去赶车来,二人回了府。
在回去的马车上,时铮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电流声,随后是一段堪称乱码的播报。
“滴-滴滴——滴-,男主、男主、检测到男的情绪值...波10%、波动50%,归零,波动35%......”
时铮无奈揉了揉太阳穴。
真不知道这系统去修理自己修理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了,怎么不仅一直迟迟未归,还整出了这种混乱的播报。
之前还会因为听到相关提示音而开心,认为是不是任务有了进展。
在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后,时铮已经对这些突然的提示音感到无比的厌烦了。
“系统,你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
另一边,男子匆匆的脚步在看到一行穿着玄色服装的人后放缓了下来。
男子看起来似是有些地位,他说话的时候,玄衣人皆低头听着。
随后,一行人直直进入了皇宫的侧门之中。
......
直到进入了宫门,眼睁睁看着宫门关闭,蒲云竹这才将自己的伪装拆了下来。
他此刻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几乎震耳欲聋的声音,其他的任何声音全都听不见了。
这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在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他的眼角泛着癫狂的红色,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哪怕是将死之时,哪怕是进宫后的净身,又或者是被诸位太监责打而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
没有一次,没有一次能够让他蒲云竹的心狂跳成这个样子。
他抬手按在了心口上。
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微微的青筋,随着胸口的起伏浮动着。
原来自己真的没记错,上次看到的“男子”竟真的是时小姐!
而且、而且,从她口中听到不轻视内侍的话语已经让他如入云端。更别提后面亲耳听到时铮提了自己的名字了。
不,没提名字。
不过说的就是自己,不是吗?
一定是的!
上天真是待他不薄!本来认为山穷水尽,结果与时小姐结识了不说,还受到了太子殿下的信任。
此次出宫采办就是他升职以后做的第一件事。
又恰巧,他进入了那座茶楼。
其实说实话,这场评书他几乎没听进去任何内容,整场故事里,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是不是没资格和这位时小姐共同坐在一起。
就他这种低贱、残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