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到这股气在狗蛋哥的身体里乱撞,把他的经络搅得像一团乱麻,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父亲教我的口诀“意随气走,气随心定”,然后把我身上的“意”气慢慢送进他的身体里——那“意”气像温温的小水流,顺着我的手腕,一点点流进狗蛋哥的胳膊,再往他的胸口走,去推那股乱撞的冷气。
一开始,那股冷气特别凶,对着我的“意”气又冲又撞,像要把我的“意”气撞散似的。
我有点害怕,想把手缩回来,可一想到狗蛋哥难受的样子,又咬着牙坚持住——我把“意”气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像绕着走似的,避开那股冷气的冲击,再慢慢把它往狗蛋哥的手指尖推。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狗蛋哥的挣扎慢慢小了,哭声也停了,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我松了口气,刚想把手拿开,就觉得浑身没力气,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父亲赶紧跑过来,把我抱起来,他的胳膊很结实,抱着我特别稳。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手,声音有点哑:“平平,你是不是用了‘意’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你的本事还小,不能随便用,会伤身体的。”
我靠在父亲怀里,声音小小的:“爸,我不想看狗蛋哥难受……”父亲没说话,只是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轻轻拍我的背,像小时候我哭的时候那样。
后来,狗蛋哥在长凳上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就好了,眼睛不红了,也不闹了,还跟我要糖吃。
狗蛋婶特别感激,第二天一早就给我家送了一篮子鸡蛋——那些鸡蛋还带着温度,是刚从鸡窝里捡的,上面还有几根鸡毛。
她还在村里的大槐树下跟好多人说“陈家的平平是个好孩子,心善,救了我家狗蛋”,可没人知道,我是用“意”气帮的忙。
父亲跟我说“平平,你的本事现在还小,要是让太多人知道,说不定会引来坏人,等你再长大些,能掌控好‘意’气了,咱们再告诉大家”,我点了点头,把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连跟哥哥都没说——我想等我练得更厉害,再给哥哥一个惊喜。
从那以后,我就更用心地练“意”气了。
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跟着父亲去豆腐堰边——父亲练他的“陈氏基础拳”,一拳一脚都特别认真,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落在地上的草叶上;我就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闭上眼睛,感知周围的“气”。
春天的时候,小草刚发芽,我能“闻”到它们身上的嫩气,带着点甜味,像刚摘的草莓;夏天的时候,荷花开花了,我能“听”到花瓣展开的声音,轻轻的,像妈妈织毛衣的线穿过针孔;秋天的时候,稻子成熟了,我能“摸”到它们身上的暖气,暖暖的,像晒过太阳的被子;冬天的时候,雪花落下来,我能“辨”到它们身上的冷气,干干净净的,像刚洗过的白棉布。
父亲还教我用“意”气和草木说话。
有一次,我家院子里的月季花蔫了,叶子黄了一大半,花瓣也掉了好几片,母亲拿着水壶浇了好几天水都没用,叹着气说“这花怕是活不成了,明天拔了种别的吧”。
我舍不得——这盆月季花是去年我生日时母亲给我买的,开的花是粉红色的,特别好看。
我蹲在花盆旁边,用手轻轻摸着花瓣,把“意”气一点点送进去,还在心里跟它说“月季花,你别死啊,等你开花了,我给你浇水,给你施肥,还跟你说学校里的事”。
过了三天,月季花竟然长出了新的叶子,是嫩绿色的,又过了一个星期,还冒出了小小的花苞。
母亲特别惊讶,笑着说“平平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连花都愿意听你的话”,她不知道,是我的“意”气让月季花活了过来。
现在我十一岁半了,“意”气比以前强多了。
哥哥去水底探查的时候,我会在岸边帮他盯着——我能“闻”到水面下的气,要是有邪祟气靠近,我就赶紧喊“哥,快上来,有危险”;父亲去加固堤埂的时候,我会帮他“闻”泥土的气,要是哪里的泥土松动了,我就指给父亲看“爸,这边的气不对劲,下面可能是空的”。
父亲总说“平平越来越能干了,是爸爸的好帮手”,每次听到这话,我都特别开心,觉得自己能为家里做事了。
想到这里,我又朝着远处的南堤看了一眼——半桶还在慢慢走,手里的胶桶晃来晃去,桶沿上还沾着点泥。
他的耳朵特别尖,上次村里的李奶奶在自家院子里说要给孙子做新棉袄,第二天他就跟别人说了,所以他肯定听到了符手高大师说的“意者”两个字。
我心里有点慌,怕他明天就跟全村人说,到时候大家都来问我“平平,你什么是意者啊”“平平,你能帮我看看我家的鸡为什么不下蛋吗”,可一想到父亲说的“本事是用来帮人的,不是用来藏的”,又觉得不那么怕了——就算大家知道了,我也能帮他们解决麻烦,比如帮张爷爷看看他的腿为什么疼,帮王奶奶看看她的菜园为什么长不好,这样也挺好的。
风慢慢小了,不像刚才那么冷了,天边还是黑的,只有几颗星星在天上闪,特别亮,像妈妈缝衣服的针。
我从口袋里掏出父亲给我的旧怀表——这怀表是爷爷传下来的,表盘有点旧了,指针还在“滴答滴答”走,上面的数字是罗马文的,我认了好久才认全。
现在指针指向子时三刻,还有一刻钟,就是子丑时辰交替的时候,父亲说过,那时候夬卦的主位会跳到水洞子上,是探查水底的最好时机,能避开邪祟气的干扰。
我握紧了怀表,冰凉的金属壳子让我更清醒了。
就算我才十一岁半,就算我的“意”气还没那么强,我也能做家里的“小英雄”——我能帮哥哥探查水底的秘密,能帮父亲守护豆腐堰,能帮村里的人解决麻烦。
等春天来了,符佳华搬来忧乐沟,我还能跟她一起在堰边看水鸟,一起看荷花,一起守护这片我们都喜欢的水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哥哥的喊声:“月平!你在哪?该准备下水了!”声音从守鱼棚的方向传来,带着点着急,还夹杂着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我赶紧应了一声:“哥,我在这儿!马上来!”然后我最后看了一眼南堤的方向——半桶已经走得很远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影——转身朝着守鱼棚的方向跑去。
夜色里,我的脚步声很轻,踩在冻硬的泥土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豆腐堰的水汽,有点凉,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我的心里像揣着一块热乎乎的石头,里面装着守护家园的责任,装着成为“意者”的骄傲,还装着一个十一岁半孩子对未来的期待。
我知道,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很难,可能会遇到更凶的邪祟,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可我不怕。
因为我有父亲的教导,他会教我怎么用好“意”气;有哥哥的保护,他会在我遇到危险时挡在我前面;有符手高大师的帮忙,他会教我更多跟“气”有关的本事;还有我自己的“意”气,它会陪着我,帮我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
我会一步一步走下去,每天都练“意”气,把本事练得更强。
我要守住豆腐堰,让这里的水永远清清亮亮,让这里的鱼虾永远开开心心;我要守住忧乐沟,让村里的人都能平平安安,让大家的日子都能快快乐乐;我还要成为一个厉害的“意者”,像父亲希望的那样,像爷爷希望的那样,守护好陈家世代守护的这片土地,让母亲说的“永远带着正气,永远不被邪祟打扰”成为真的。
跑着跑着,我就看到了守鱼棚的灯——那是一盏马灯,挂在棚子门口的木杆上,灯光黄黄的,像天上的星星,特别暖和。
哥哥就站在灯下面,手里拿着潜水镜和救生绳,看到我就笑着招手:“月平,快来,我都准备好了,等子时一过咱们就下水!”我朝着哥哥跑过去,心里充满了勇气,也充满了期待——我知道,一场新的冒险,就要开始了。
月平朝着守鱼棚奔跑的脚步虽未停歇,帆布鞋底踩在冻硬的堤埂泥土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那泥土因白日融雪、夜间上冻,变得格外坚硬,每一步落下,都能清晰感受到土层下细小石子的触感。
寒风掠过堤埂两侧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根细针轻轻划过布料,在寂静的除夕夜格外清晰。
他的棉袄领口微微敞开,寒意顺着缝隙钻进脖颈,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未停下脚步。
作为忧乐沟唯一觉醒意识控制天赋的意者,他比谁都明白,越是危险的境地,越要守住内心的清明。
他握紧藏在棉袄内袋里的旧怀表——这是父亲在他十岁生日时传给他的,表盘边缘有些许磨损,是爷爷年轻时在县城钟表铺修过的痕迹,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银光,指针稳稳指向子时三刻,距离“跳梁小丑”的风水节点,仅剩不到十分钟。
怀表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让月平的思绪愈发清晰。
他想起父亲曾在灯下给他讲《风水浅解》时的场景:父亲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泛黄的手稿,一字一句地念着“子丑之交,气脉暗换,守堰者当察其微,辨其势”,那时他还不懂“气脉暗换”的深意,如今站在豆腐堰的堤埂上,才真正体会到这份传承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