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惶恐万分!”
瞿侍郎惊得脊背发凉,额头冒汗,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伏于地面,诚恳叩首,“皇上恕罪,罪臣实在教妻无方,回去之后定然重重管教那贱人,绝不再让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举!”
他说这话时头都不敢抬,语气惶恐中带着怒意,说完偷偷瞄了一眼上方的帝王神色。
随即他又狠狠地扫了站在一侧、低头沉默的贵妇一眼,眼中怒火中烧,拳头在身侧攥得紧紧的,心中那个想法也越发坚定。
他非要把这个女人休回娘家不可!
说到底,当初自己究竟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动念娶她进门!
明知她是妾生之女,竟一时糊涂将她扶作正妻。
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昏了头!
堂堂尚书府嫡女不娶,反倒看上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妾女儿,真是瞎了狗眼,拿石头当美玉供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与此同时,在湖光潋滟的一侧亭台边,秦王独身一人缓缓而行,身后仅跟随着一名身穿青衣劲装的贴身护卫。
晚风轻拂,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倒映着远山与落日。
他步履悠闲,却不似赏景之人那般轻松随意。
走至一处浅滩石畔,他忽停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小包金黄色颗粒,随手撒向水面。
鱼儿见状立即跃动翻腾着游来抢食,水花四溅,好不热闹。
直到那些鱼吃饱散去,他才淡淡启声:“方才擂台上的情景……
你可都看清了?”
侍卫闻声立刻躬身单膝跪下,动作恭敬却利索,低垂着脑袋答话:“回王爷,属下已看得真切,不曾遗漏分毫。”
“真的看清了?”
秦王眯起双眼,声音低沉如水。
“那位楚少夫人出手迅猛果断,但……真未修炼过半分内力?”
他语调微微抬起,话语里尽是狐疑。
“属下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侍卫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决,“虽然她的动作快且精准,但属下确信,毫无内力痕迹。”
听闻此言,秦王眉心一紧,眉头深蹙。
一个没有丝毫内功修为的人,竟然能在那种速度和杀气之下轻易避让甚至反击?
而且还是面对宫中精心训练、武艺娴熟的御前女卫……
简直是开玩笑!
荒唐至极!
他冷冷一笑,手指轻轻搭在腰间的玉佩边缘,眼神冷冽如冰:“如此说来……那件事儿……果然与舒窈无关……”
他缓缓开口,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侍卫依旧低头跪在一旁,默然等候回应。
他知道,这位从小伺候在侧、主子最信赖的心腹之一不会凭空捏造谎言。
而那天夜里,整个现场只有舒窈活着回来。
如果不是她下的手,还能是谁干的?
一念及此,秦王的脸色愈发阴沉,几乎要滴出墨来。
王总管不仅是随他多年出宫建府的老部下,更是先皇后亲自指派、一直忠心耿耿的心腹之人。
那些不宜他亲自动手、不便露面的事情,往往都是王总管默默安排完成,堪称他的左膀右臂。
如今竟在一场看似普通的家事之中莫名殒命……
他焉能罢休?
怎能容忍?
但这样一位重要之人,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城郊。
事情发生的太过蹊跷,甚至连死亡的真正原因都没有查明,便已经盖棺定论。
而更令他感到愤怒和无奈的是,他连追查都不敢声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出更大的风波。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或许早有准备,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因此,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吩咐手下秘密调查此事,同时将尸体先行火化处理,以免日后引人怀疑,节外生枝。
虽然他内心万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这事儿,也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就禁不住去想。
那位昔日忠诚能干的心腹究竟得罪了谁?
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被暗中除掉?
一天没有抓到幕后黑手,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那种不安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日日夜夜扼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之前几次私下派出心腹调查的结果并不如意。
几次试探都像是石沉大海,甚至几次差点被对手察觉,不仅没有获得有用的情报,反倒损失了不少得力手下。
这让秦王更加警觉,同时也愈加焦虑不安。
秉持着宁肯多除一个也不能漏掉一个的原则,他在沉默中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秦王决定快刀斩乱麻,不再继续与对方周旋,务求在对方尚未行动之前先将其一网打尽,彻底铲除这个隐患于萌芽之中。
“安排个意外出来。”
这是他的命令,虽未明说具体的处理方法,但他身边的亲信们早已心领神会。
“明白,这就去办。”
属下低声应命,语气平淡如水,眼中却没有半分犹豫。
长吐一口气,秦王靠在座椅上,神情才稍稍轻松了些。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安全,但如果能借这次计划除掉隐患,至少可以暂时安稳一段时间。
可惜,主仆俩这一番动作,并未能完全瞒过乾帝安插在外的眼线。
他们刚踏出御花园不久,就有隐藏在其间的探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的行踪以及一些可疑言语原封不动地报告给了大内总管王公公。
等到四下无人之际,趁着宫中气氛较为平静,王公公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悄然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坐在龙案后的乾帝。
“这会儿,秦王怎么还没离开皇宫?”
听完禀告后,乾帝眉头微皱,语中透出隐隐的不耐,“朕记得今日并未召见他。”
对这个屡次越矩、心思深沉的弟弟,乾帝心中的不满已非一日两日,只是过去还能勉强容忍,如今局势微妙,便再难压抑心头烦厌。
“这里是他乾帝的地盘。”
乾帝冷冷开口,“哪能让秦王随意来去,甚至在暗中做些手脚!”
在他看来,皇权之下不容任何威胁,即便是血缘亲近的兄弟,也绝不容许放任妄为。
“陛下消消气……”
王公公低眉顺眼,口中轻声劝慰,心中却不敢有一丝大意。
他还记得几天前太医曾特意叮嘱过几句:万不可使龙体劳神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