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的喧嚣与杀意,瞬间将方才那份足以颠覆认知的惊骇彻底冲散。
沈璃与楚嚣冲出营帐,只见赤练已与那名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
赤练的臂铠与对方的毒匕相击,迸发出刺耳的锐鸣,火星四溅。
那刺客修为不弱,身法诡谲,招招皆是奔着要害去的狠厉杀招,但无论赤练如何格挡牵制,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花铃。
“天机商会,杀我满门!今日便让你这大小姐血债血偿!”
怨毒的嘶吼如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花铃身上。
她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父亲?
天机商会?
杀人满门?
这怎么可能?
在她心里,父亲是六界闻名的商会之主,是光明磊落的传奇人物,天机商会更是诚信为本的商业标杆,怎么会和这种血腥的勾当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中域学院的护卫终于反应过来,数道身影暴掠而至,合力将那名拼死也要冲向花铃的刺客死死按在地上。
一名护卫队长上前,一把扯下对方的蒙面巾,露出一张因极致仇恨而扭曲的年轻女子的脸。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是药王谷的余孽!”
药王谷?
这个名字让不少人记起了一个曾经在丹药生意上颇有名气的修真世家。
“是你们!”
那女子死死盯着花铃,双目赤红,几乎要泣出血来,
“你们天机商会为了抢夺我谷中的‘回天丹’丹方,暗中勾结妖族,一夜之间屠我满门三百余口!你父亲花重金,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各宗弟子看向花铃的眼神,瞬间变了味道。
弱肉强食,大商会吞并小家族的脏事,在修真界并不少见。
许多出身小门小户的弟子,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对那女子的同情,以及对花铃的鄙夷与愤慨。
那些目光像一根根尖针,扎在花铃身上。
她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她想反驳,想大声说“你胡说”,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对父亲的生意一无所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人生,一直是被保护在密不透风的琉璃罩里的,外面的风雨,她从未见过,更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场面愈发对花铃不利之时,之前那位和稀泥的云嵩真人身旁,一名身着青袍、面容冷峻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目光如电,扫过那名女刺客,冷声道:“一派胡言!”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乃丹盟执法长老,陆远。当年药王谷一案,由我亲手督办。”
丹盟执法长老!
这个身份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陆远长老负手而立,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药王谷为求丹药速成,暗中使用禁术,以活人精血炼药,导致丹药药性暴戾,残害修士无数。天机商会作为最大的销售渠道,发现问题后第一时间上报丹盟,联合我等共同清剿,乃是大义之举!何来杀人夺宝一说!”
真相反转!
原来不是大鱼吃小鱼的商业倾轧,而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
那女刺客闻言,神情瞬间癫狂,披头散发地嘶吼:“不可能!你们官官相护!我爹不会做那种事!是你们,是你们都在撒谎!”
陆远长老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只对护卫冷冷道:“带下去,按盟规处置。”
两名护卫立刻押住女刺客,准备将她带离。
就在众人以为闹剧即将收场之时,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她猛地张口,从齿缝间射出一枚细如毫针的墨绿色毒箭!
这枚箭并非实体,而是由她燃烧自己神魂凝聚而成的“噬魂箭”,无视一切物理防御,目标,依旧是花铃!
变故发生在一息之间,距离太近,角度又太过刁钻,连一直暗中戒备的楚嚣都来不及救援。
“不要——!”
花铃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点,眼睁睁看着那道墨绿色的幽光,如死神的请柬,直射她的眉心。
她完了。
就在这绝望一刻,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快得像一道错觉。
那人只伸出两根手指,便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道足以洞穿神魂的墨绿色幽光。
幽光在那人指尖湮灭,化作一缕青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才恢复流动。
花铃惊魂未定地看去,挡在她身前的,是天烬小队中一个从始至终都毫无存在感的队员。
他身材干瘦,貌不惊人,身上还插着之前战斗时留下的几根细针,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就是这个人,救了她。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那人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花铃。
他抬起手,将脸上、身上那几根细针一根根拔掉。
每拔掉一根,他身下的影子便扭曲一分。
当最后一根针离体时,他原本还算正常的皮肤,竟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塌陷、萎缩。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抬手在脸颊边一撕。
“刺啦”一声。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他揭了下来,露出了底下一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
那是一张花铃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噩梦的脸。
花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大……大哥?”
男人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语气却带着一丝宠溺般的无奈。
“玩够了?叛逆离家这么久,该回去了。”
柳岸等人一脸茫然:“花铃,你还有个大哥?”
花铃却像是没听见,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恐惧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回家?她知道自己一旦回去,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天生剑道圣体,是家族万年不遇的至宝,也是……最完美的铸剑材料。
回家,就意味着被抽取剑骨,被活生生锻造成一柄绝世神剑。
“我不回去!”花铃尖叫着后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男人,也就是花铃的大哥花千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生气。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传说早已达到化神初期,比玄天宗的宗主还要强上一个大境界。在他面前,花铃的任何反抗都像孩童的玩闹。
恐惧,彻骨的恐惧,扼住了花铃的喉咙。
这个男人,是她童年所有噩梦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