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铁树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陈大千也不多话,直接走上前。
熟练地打开了拖拉机的发动机盖,露出了里面布满油污的柴油机。
他先是绕着发动机看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个部件。
然后,他让徐铁树上车,试着发动一下。
“咔……咔……突……突……噗。”
拖拉机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启动,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行了。”
陈大千喊停了徐铁树。
就是这个声音!
刚才那瞬间的知识灌输,让他立刻就听出了问题所在。
典型的供油不畅,而且问题大概率出在喷油系统上。
他先是拧开了拖拉机的燃油盖,凑上去闻了闻。
嗯,柴油没问题。
接着,他从拖拉机自带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扳手。
手法娴熟地拧开了一根连接喷油泵的油管。
“二哥,再来一下!”
徐铁树依言再次拧动钥匙。
陈大千盯着那油管的接口,只见一滴柴油都没有冒出来。
问题找到了!
“油路堵了。”陈大千直起身,对一脸茫然的徐铁树说道。
“油路堵了?那……那咋办?”徐铁树更懵了。
“小问题。”
陈大千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目光锁定在了柴油机侧面的几个关键部件上。
喷油器。
根据他的判断,就是这玩意儿堵塞了。
这可是个精细活儿,一般人根本不敢动。
可对于拥有“拖拉机修理大师级”技能的陈大千来说,这跟拆个玩具没什么区别。
他找准了位置,用扳手先是松开了高压油管的接头。
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整个喷油器给拆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的徐铁树眼都直了。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妹夫吗?
这手法,比镇上修车铺的老师傅还要利索啊!
陈大千拿着拆下来的喷油器,对着光亮处仔细一看。
“果然。”
他低声说了一句,将喷油器的喷油嘴递到徐铁树面前。
“二哥,你看,这里头的孔,全让杂质给糊死了。”
“油根本就喷不出来,它能发动起来才怪了。”
徐铁树凑过去一看,果然见到那细小的喷孔里黑乎乎的一片。
“哎哟,还真是!那这可咋整?”
“简单。”
陈大千从工具箱里找到一根细小的铜丝。
小心翼翼地,用一种特定的频率和力道,开始疏通那些堵塞的喷孔。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又快又稳,生怕损伤了精密的喷油嘴。
清理干净后,他又用一点柴油反复冲洗,直到确认里面再无杂质。
最后,他将所有零件原样装回,每一个螺丝都拧紧。
“好了。”
陈大千拍了拍手上的灰,直起身子,对着已经看呆了的徐铁树笑道:
“二哥,上车,再试试。”
“哦……哦,好!”
徐铁树如梦初醒,连忙爬上了驾驶座,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将信将疑地把钥匙插了进去,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拧动。
“咔嚓!”
“突……突突……”
发动机先是滞涩了一下。
随即,一阵比以往更加清脆、更加有力的轰鸣声猛然炸响!
“突突突突突——!”
拖拉机终于正常运转起来!
听着拖拉机再次运转的声音,徐铁树坐在驾驶座上,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方向盘,仿佛想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这真的好了?
不但好了,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比以前还要顺溜,还要有劲儿?
那“突突突”的声音,清脆、稳定、充满了力量。
像一头苏醒的钢铁猛兽,宣告着自己的回归。
他猛地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绕着拖拉机转了两圈。
一会儿凑到发动机旁边听听声,一会儿又跑到排气管那儿瞅瞅烟。
没错,一切都正常了!
简直不可思议!
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眼神死死盯着陈大千。
“大千……不是,妹夫……你……你这是啥时候学会的这手艺?”
徐铁树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偷偷去哪个修车厂拜师学艺了?”
“还是说,你在哪儿进修了?”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看几本书就能学会的本事。
没有个三五年的功夫,谁敢这么拆发动机?
而且还是喷油器这种顶顶精密的玩意儿!
镇上那个修车铺的老师傅,每次动这种零件,都得小心翼翼,跟伺候祖宗似的。
哪像陈大千,三下五除二,拆装自如。
那份从容和自信,根本装不出来。
陈大千看着二哥那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装逼的感觉,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他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故意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笑着调侃道:
“什么进修不进修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瞎猫碰上死耗子?”
徐铁树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百个不信。
“你可拉倒吧!你要是瞎猫,那镇上修车铺的老师傅算啥?瞎耗子?”
“你别糊弄我,刚才你那两下子,从听声、判断到拆卸、清理。”
“一整套下来,就跟上手过几百次似的,这要是瞎猫,那我就是瞎子!”
徐铁树急了,他觉得陈大千这是在藏私,不把他当自家人。
陈大千一看这架势,知道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是过不去了。
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说辞,闻言便叹了口气。
装出一副“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就不瞒你了”的无奈表情。
“二哥,你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石头。
等徐铁树坐下,陈大千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想想,咱家这拖拉机,是我花了多少心思和钱才弄回来的?”
“这可不是个玩具,这是咱们家以后吃饭的家伙,是咱们全家奔好日子的希望。”
“这么个宝贝疙瘩,万一哪天撂在半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可咋整?”
“我能不提前做点准备吗?”
徐铁树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话在理。
陈大千继续说道:
“所以啊,从决定要买拖拉机那天起,我就琢磨这事了。”
“光会开可不行,关键时候还得会修。”
“我就专门跑到县里,托人找了个修了一辈子拖拉机的老师傅。”
“一开始人家还不乐意教呢,嫌我耽误他功夫。”
陈大千绘声绘色地编着故事,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能咋办?软磨硬泡呗!”
“买了两瓶好酒,又递上两条烟,好话说了一箩筐。”
“最后,又交了五块钱的学费,老师傅才算松了口,答应指点我两天。”
“就那两天,我啥也没干,就跟在师傅屁股后面。”
“他拆哪儿我看哪儿,他讲啥我记啥,脑子转得比发动机还快。”
“这喷油器堵塞,就是最常见的毛病之一,师傅当时还特意拆开来给我讲了好几遍。”
“没想到,今天还真就用上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细节有人情,简直天衣无缝。
徐铁树听完,恍然大悟。
随即对陈大千的敬佩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看看!
看看人家这脑子!
自己光想着能开上拖拉机威风了,人家想的却是怎么给这份威风上个保险!
这就是差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