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陈媛媛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李薇薇那瘦脱相的模样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忍不住心疼。
好好的一个人，变成如今这般憔悴，背后不知藏着多少心酸。
沈青青察觉到陈媛媛情绪不对，安静地跟在她身边。
“嫂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姐姐的样子……”
陈媛媛回过神来，看着沈青青担忧的眼神，挤出一丝笑容，“没事，青青，就是看到罗婶子家姐姐那样，心里有些难受。”
……
年关将至，陈媛媛带着沈青青出去置办年货，大西北的特产想要给大伯他们寄去一些。
两人刚坐上公交车，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声音。
“陈同志。”
陈媛媛抬头看去，居然是罗婶子跟李薇薇。
“咦，婶子，好巧啊！”
陈媛媛坐在最后一排，身边正好有两个空位，立马给人让了路。
罗婶子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孩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瞧不见模样，想必是李薇薇那四女儿了。
“咱们省妇幼保健院刚投入使用，我就带薇薇跟小妮儿去瞧瞧，陈同志你这是……”
罗婶子主动搭话，陈媛媛也没藏着掩着，“哦，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去看看有什么特产给我大伯寄过去一些。”
罗婶子一听，眼中满是赞叹，“陈同志，你可真孝顺。”
“大伯和哥哥们对我很好。对了，薇薇跟小妮这是怎么了？”
提起小外孙女，罗婶子就犯愁，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苦呐！在娘胎里就弱，又是个早产儿，底子弱得很。
我琢磨着省妇幼保健院是新开的，医疗条件肯定好，就带她来瞧瞧。不过这瞧也瞧不出什么毛病，只说她们娘俩都营养不良，得好好养着。”
说完，罗婶子轻拍了拍襁褓，露出孩子小脸给陈媛媛瞧。
真是小小一点，明明满月了，看着就跟刚出生没两天似的，黑瘦黑瘦的，额间还有些皱巴。
陈媛媛感觉自己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特别难受。她微微倾身，目光落在那被层层包裹的小妮儿身上，轻声说道：“早产的孩子是得多费心，罗婶子，您也别太忧心，小妮这问题不大。”
“是，我这心里啊，就盼着她能健健康康长大，跟薇薇都能好好的。”
李薇薇咬着下唇，轻轻握住罗婶子的手，什么也没说，低垂着眼眸。
罗婶子见自己几句话让氛围都变差了，忙笑着转移了话题。
“我家薇薇以前也本事，画画、写字都特别好。也开玩笑说过，说自己长大了要出书呢，还要做画家，做书法家。”
李薇薇轻扯了罗婶子一下，“妈！别开玩笑了。”
陈媛媛听了罗婶子的话，笑着看向李薇薇，“薇薇，我看过你的画，很漂亮。”
“啊？”
“就在你家门口。”
当时罗婶子就说，他们家门口那石雕都是根据女儿画做的。
在石雕上都那么好看，可想而知，李薇薇画画功底很不错。
李薇薇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陈同志，我那就是小时候瞎画瞎写的。再说，这些都是没本事的爱好……”
“没本事的爱好？”
可能是受文革影响，现在的教育方针是比较偏的。
他们并非不注重文化，只是把孩子的学习看得相对偏重，却把孩子的爱好看得极轻。
不管是从老师嘴里，还是在普通老百姓嘴里，都觉得这些是没用的爱好。
陈媛媛坐直身子，声线也变得严肃起来，“薇薇，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在这个时代，大家或许因为各种原因，更看重实实在在的成绩、能填饱肚子的手艺，但文化艺术的滋养同样不可或缺。
你看上山下乡的知青们，他们投入艰苦的环境中，不仅是为了参与生产劳动，更是为了积极传播文化知识，开展各种文化活动，这就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文化交流和融合。”
罗婶子面色犯难，“这……陈同志，你说得有道理，可咱普通老百姓，就盼着孩子能有个安稳日子，有些爱好……的确不能当饭吃。”
陈媛媛轻轻摇头，耐心解释：“罗婶子，您看啊，现在社会在慢慢发展，以后肯定会需要更多有文化、有艺术素养的人才。
就拿出版行业来说，要是没有会画画的人来设计封面，没有会写字的人写一手漂亮的宣传语，书籍怎么吸引读者呢？”
“理是这个理。”
经过闲聊，陈媛媛知道了李薇薇不仅有天赋，还有奇遇。
她曾经被两位下放来干活的老画家指导过一段时间。
其中一位是非常有名的国画大家，另一位则是外国人……
只是后面李薇薇嫁人了，她就再没拿过画笔，因为婆家人不喜欢。
“薇薇，你想试试封面设计吗？”
李薇薇眼眸微微睁大，满是不可思议，“媛媛姐，你的意思是……”
陈媛媛冲她甜甜一笑，示意她不用紧张，“我跟出版社的编辑挺熟悉的，出版书籍肯定要有封面。所以，你想试试吗？”
李薇薇忙摆摆手，“不不，我肯定不行的。”
李薇薇哪敢应啊，她这三年除了生娃就是干活，其他事都忘差不多了。
她怕给陈媛媛丢脸。
陈媛媛看着李薇薇慌乱摆手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难受，“薇薇，你别这么急着否定自己，我只是让你试试，你也知道，好的封面画手少之又少......”
罗婶子看出了陈媛媛的苦口婆心，也完全明白她的好意。
李薇薇这婚怕是离定了，只是迟早的问题。
离了婚回娘家的女人不容易，更何况她还带着个孩子呢！
陈媛媛这是在给她机会，让她借自己的势……
罗婶子是不知好歹的人，心里想明白了，嘴里的话也就变了，“薇薇，陈同志这么看好你，你不妨试试，咱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
李薇薇咬着嘴唇，眼中满是犹豫与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嗫嚅道：“可是……我怕做不好……。”
“你都没尝试，没迈出第一步，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就算最后真的不合适，也没关系，你就当是一次练习。”
陈媛媛循循善诱。
李薇薇眼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像是被陈媛媛的话点燃了心底的一团火。
“媛媛姐，那……那我试试？”
“当然没问题。”
这事也算是约好了，李薇薇说自己很快，一两天就能画个初稿出来。
陈媛媛却说不急，因为出书的事情，陈媛媛跟各大报社和出版社的编辑都挺熟的。
这事也算一锤定音了。
李薇薇果然没让陈媛媛失望。
陈媛媛只让她尽力就行，不管有没有画出来，她周四都会去出版社说一声，会给她这个机会。
如果能画张初稿出来，就更好，能顺便带过去让编辑看看。
结果，她只用了一天半时间，就画了两张封面初稿。
陈媛媛看着这两张封面初稿，心中满是赞叹。
她觉得李薇薇在绘画技巧上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准。
“真不错。”
李薇薇见陈媛媛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
次日一大早，陈媛媛怀里抱着李薇薇精心绘制的两张封面初稿，脚步轻快地迈进西市最大的一家出版社。
出版社内，工作人员们正忙碌地穿梭于各个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纸张与油墨混合的独特气息。
她径直走向周编辑的办公室，轻轻敲门。
屋内传来周编辑熟悉的声音：“请进。”
陈媛媛推开门，脸上带着笑意：“周编辑，早上好！”
周编辑抬起头，看到是陈媛媛，连忙起身迎接：“陈同志，你怎么来了？快请坐。”
陈媛媛直奔主题，她把装着画稿的文件袋放到办公桌上，往周编辑那边推了推，“周编辑，您看看这个，这是我的邻家妹子画的封面，你看能用不？”
周编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迅速打开文件袋，将画稿一一取出。
当李薇薇画的封面初稿展现在眼前时，他不禁微微前倾身体，仔细端详起来。
“这画得不错。”周编辑忍不住赞叹，“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相当精妙，不亚于专业的设计师？”
陈媛媛笑着道，“我也觉得很好，您再看看这张。”
周编辑依言将目光移向另一张画稿，眼睛再度亮了起来，“这张也毫不逊色啊！
陈媛媛又较为委婉地说了下李露的情况。
周卫东人精似的，一听是军区大院的军属，居然不是什么专业的设计师，只是陈媛媛的邻居，那脑瓜子就开始转起来了。
“陈同志，您可以让她来一趟出版社，直接来找我就行，指不定以后有更多合作机会呢！”
“那感情好，没问题。”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利己的举手之劳，陈媛媛算是帮了，至于结果如何，就得看李薇薇自己的造化了。
到李家时，李家大门紧闭。
陈媛媛敲了敲门。
李想开的门，“媛媛姐，来啦？”
“嗯，怎么了？”
李想摇摇头，把人往家里迎。
李薇薇跟罗婶子都坐在正厅里，还有几张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