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马览带着二十来个姐妹兄弟赶到时,地上已是尸横遍野。

这是一场干净的单方面的屠杀。

马览和一众小吏得出此结论。

说干净,是因为亡者实在死得利落,全是一击毙命,像是一群不知闪躲的稻草人,一片一片地死在一处。

这样的武力……

马览将出了半分的刀推入刀鞘,开始招呼身后小吏处理尸体。

来的路上马览已经朝新来的小吏解释了一遍,因此哪怕部分小吏见此情景有些胆寒,但还是任劳任怨地去拖尸体了。

马览也算是知道那人为何要让她随她一道来救她师妹了,一是为了让她们牵扯进此事,与谢府的联系绑得更深,二则是让她们来帮忙收拾残局。

马览举着火把朝大路那边走去,血色的车痕和马蹄印映入眼帘,马览的目光随着血色痕迹望向远方,天已经黑了,再远的地方,只能看见几盏稀稀落落亮着的灯笼。

也罢,反正她那一群姐妹兄弟的命都是她们救的,自己的命也二次被礼夫人所救,本就是欠她们谢府的。

绑得更深又如何?再差也不会比在镇守手下困难了。

回忆早些年一个又一个跪在堂中,求她们这群无能小吏去惩治山匪的镇民,马览握刀的手收紧了些,她曾无数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知杀人凶手是谁,明知杀人凶手在哪,可她却无法去为镇民报仇!

她们这群被镇民推举起来保护镇民的小吏,却是如此的懦弱无能!

马览抹去眼中热泪,默默为无数惨死镇民祭奠——

今日,于太阴君见证下,我马览代众姐妹兄弟,向诸位致歉!真相来的太晚,使诸位含恨已久!

马览在明月之下,跪地朝后山西磕了三个响头。

#

“噔噔噔——”

马蹄声越来越近,傅囚鹰在此时反倒静下心来。

前方是无尽黑暗的大路,后面是穷追不舍的敌人,傅囚鹰睁开一双敛去惧意的眼眸,朝疯狂挥鞭的车妇平静道:“停车。”

“大人?”车妇不解。

“停车。”

傅囚鹰又重复了一遍。

车妇只好听命行事,拉动缰绳:“吁——”

跟来护傅囚鹰逃走的侍卫见状,也不再费力驱赶谢安玄,连忙停马跑过去挡在了傅囚鹰的马车前。

谢安玄身下的骏马前脚跺了几下也在原地停下,鼻孔吐出两团热气,瞧着比马背上的谢安玄还要盛气凌人。

谢安玄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首警惕的侍卫,恐吓似的将身前横放的刀猛地抽出,如愿看到一众侍卫害怕退后的场景后,她露出一个得逞愉悦的笑来。

听到侍卫们因害怕而发出的刀剑碰撞声,傅囚鹰下马车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犹豫,掀开衣袍跳了下去,走至马车前。

而傅囚鹰甫一出现,谢安玄就从马背上疾掠而来,像一只捕猎的雌鹰精准将傅囚鹰擒住,另一只手握着先前还未擦拭的刀,其上残留的血迹顺着刀尖淌下,暗沉天光下,她像收割生命的无常。

侍卫们只觉利风从头顶掠过,匆匆转身想救傅囚鹰,却被谢安玄气势所慑,刀刃在手,也依旧给不了他们半分安慰。

谢安玄手里的刀是夺的他们的,但一样的刀,因着使用者的不同,带来的威胁性也全然不同。

就像此时,侍卫们双手握刀直指谢安玄,谢安玄则一手挟持傅囚鹰,另一只手只将刀垂在身侧,看起来,她动刀并不好发力。但是,谁也不敢说,侍卫们能将谢安玄除掉。

甚至,几个侍卫借着少许光亮望着谢安玄幽幽的浅色瞳眸,对峙之中,竟已现败意。

傅囚鹰想揉揉眉心缓解压力,此时却不敢动弹,于是她只好垂眸掩目,平息心跳,然后对谢安玄说道:“傅某命如草芥,少侠要杀要剐任凭处置,只我的侍卫跟随我已十几年,忠心护主,今日鲁莽伤了少侠的朋友,但也不全是他们的错,少侠饶他们一条命罢。”

“大人!”

领头侍卫本来心生退意,此时听到傅囚鹰的话,感动地哽咽喊道。

还不等领头侍卫做出更多动作,谢安玄却是哑声一笑,倾身向前,唇缓慢移到了傅囚鹰的耳侧。

少年灼热的吐息引起了傅囚鹰从耳垂蔓延到整个身体的战栗,她被握住的脖颈处喉咙不由滚动了下。

她感受到少年握着她脖颈的手松了些,自己的喉骨不再紧贴她虎口处的剑茧,傅囚鹰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滚了滚喉咙。

下一瞬,少年戏谑的声音近乎贴着她的耳朵传来。

“傅大人~”

调情一样的语气,却令傅囚鹰不寒而栗。

“好生义气啊。”

谢安玄语调含情,最后一个字咬得极轻,倒像是从耳畔吹来的风,缠绵至极。

但傅囚鹰只觉身体僵硬,像是被一条巨蟒缠住了身体,半点动弹不得。

她此番话语,本是想激怒谢安玄,同时激起侍卫们的战意,让他们在自己死后还能再为自己拼一把,或者在自己死后有侥幸逃脱者,能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消息传出去,让青王来为自己复仇。

她算得极好,无论少年杀了自己后杀不杀侍卫都无所谓,但她要在生命最后之际俘获侍卫们全部的忠心,为自己尽全力付出!

谢安玄将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却只觉好笑,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谢安玄贴近傅囚鹰的脸,华丽的声线再次传来:“我决定不杀傅大人了,大人做我二十年的长工罢,就当——”谢安玄停顿了一息才继续开口,“赎罪好了。”

说罢,谢安玄蹭了蹭了傅囚鹰的脸,像是一个调皮的女儿正在与她的母亲亲近。

只是,在这样刀剑相向的场景里,说不出的诡异。

作为亲近对象的傅囚鹰更觉如此,额上不由渗出细小的汗珠。她觉得一旁的少年在用她硕大的蟒首朝自己吐着信子,惧意再度袭来,驱之不散,如影随形。

妖物!

傅囚鹰勉强抽出心神,她如是肯定地想到。

谢安玄不知道傅囚鹰正在心中编排自己,她说完那一番话后就已抬头对几个侍卫道:“傅大人重情重义,我也不好驳了傅大人的善心,所以,你们还不走么?”

领头侍卫对谢安玄怒目而视,咬咬牙,朝其它几个侍卫呼吁起来:“她方才杀了这么多人,还骑了这么久的马,必然力竭!想必是在装腔作势!我们不要怕,为了傅大人,拼了!”

见几人冲来,谢安玄饶有闲心地对傅囚鹰说:“傅大人,记得闭眼。”

话音刚落,傅囚鹰就被推了出去,撞在了车轮边,车妇见状赶忙将傅囚鹰拉到马车另一侧躲起来。

只是还没等傅囚鹰蹲下,刀剑相撞声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鞋子踏在草地上的“沙沙”声,像是野草在哭泣。

或许,不只是野草。

傅囚鹰仰头望去时面无表情地想。

这人一身蓝袍依旧服帖地披在身上,只稍有凌乱,少许血迹在夜里并不明晰,反倒被衬成了暗纹,瞧着,就像是外出游玩不小心迷了路的富贵女君,无害又可怜。

呵。

装模作样。

“傅大人,走了。”

谢安玄扔掉手中刀,在衣袍上蹭了蹭,才朝傅囚鹰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傅囚鹰闭了闭眼,腰撞在车轮上的痛意在此时愈发明显,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慢慢朝谢安玄探出自己的手。

谢安玄夜视能力不错,自然没有错过傅囚鹰的动作,她觉得有趣,便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见了傅大人便觉心生欢喜。”

虚伪。

傅囚鹰面上不显,心里默道。

谢安玄不知傅囚鹰所想,握住她的手后就带着她飞身上了马。

看了眼想要阻拦自己却又不敢的车妇,谢安玄随意道:“驾马技术不错,你也跟上。”

说完,也不管车妇答不答应,就已调转马头,直奔龙飞镇而去。

车妇看了一眼两人一马,竟也真听了谢安玄的话,窜到马车前,开始驾马车往回赶。

“傅大人看起来很得人心啊。”

谢安玄听到身后车妇驾马车的声音,对着身前的傅囚鹰调侃道。

傅囚鹰没回话。

谢安玄笑了笑,也不觉得自找没趣,又同傅囚鹰谈起了她的未来。

“傅大人且放心入我谢府,吃穿用度自是不必担心,定不会比你从前差,二十年后,我也定会为傅大人养老。

“如何?是不是很划算?”

傅囚鹰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听着头顶少年愉悦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

二十年。

自己现在已近不惑之年,自己这副身子,可不见得能撑二十年。

“女君说笑了,女君能留我一命已是傅某的福气,养老一事,就不劳女君费心了。”

傅囚鹰并不想老了还要日日看见这人。

“哈!傅大人果真心善!”

听到傅囚鹰没有反驳要为她做二十年的事,只驳了那句“养老”,谢安玄得逞得笑了笑。

傅囚鹰这人,她虽才刚接触,却也能看出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选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不然也不会在被自己挟持后,冒着激怒自己的风险,怂恿侍卫们了。

她本就是以自己的死亡为原点开始算计的。

现下这人既然没反驳她那句“二十年长工”,无论是迫于威势的暂且服从,还是真被她弄得没脾气了,对谢安玄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倘若逃了的话,大不了就学前人七擒七纵好了。

傅囚鹰这人,她看上了就不会轻易放手。

月色明朗,倾洒在两人身上,像披了一条银色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