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潼关外的战场染成锈红色,十万秦军的战旗在北风里猎猎翻卷,如同一片凝固的血海。苻坚站在鎏金战车之上,玄铁鳞甲映着天边那轮诡异的赤月,忽然想起长安城里的方士说过——血月现,亡者醒。
\"报——晋军左翼溃了!张合那老匹夫带着玄甲营冲过来了!\"
传令兵的马蹄声碾碎了几具秦兵的尸体。苻坚眯起眼,看见远处尘烟里竖着两面大旗:\"魏\"字旗翻卷如焰,\"晋\"字旗上染着半片夕阳。他冷笑一声,指尖叩了叩腰间的青铜剑——那是用函谷关外的陨铁铸的,专克邪祟。今日他要让这天下人看看,什么叫天命所归。
\"陛下,亡灵法师的陈营动了。\"
副将的声音让苻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顺着指向望去,只见晋军后方那片荒草地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七座黑陶祭坛。祭坛中央插着七根白骨杖,杖头悬着七盏人油灯,火苗是诡异的幽蓝色。最中央的祭坛上,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广袖垂落处,隐约能看见他掌心托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泛着青灰,分明是死物。
\"亡灵合成师?\"苻坚低笑,\"晋人倒是会玩阴的。传朕旨意,让熊罴军压上去,烧了那些邪术!\"
可他的命令还没传到前锋,战场突然起了雾。
不是普通的雾。那雾是青灰色的,带着腐肉的腥气,所过之处,秦军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乱踏;步卒的刀枪\"当啷\"落地,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暴突着发出咯咯的声响。苻坚的战车旁,亲卫队长王猛刚要拔剑,却见自己的手臂正在融化——皮肤像化掉的蜡,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茬。
\"陛下!\"王猛踉跄后退,却被一道青影拦住。
陈墨的青衫被血风掀起一角,他望着远处正在崩溃的秦军,指尖轻轻一弹。七盏人油灯同时炸裂,幽蓝火苗融入雾中,那些被邪祟侵蚀的秦兵突然僵住,接着\"噗通\"跪地,双手按在胸口——那里浮现出暗青色的咒文,像藤蔓般爬满全身。
\"这是...尸解咒?\"苻坚终于变了脸色。他曾听方士说过,最顶尖的亡灵师能抽取活人的魂魄,用秘术重塑躯体。可眼前这些秦兵,分明是被抽走了生魂,变成了受操控的行尸!
陈墨抬眼,目光穿过血雾,直刺苻坚的咽喉:\"苻天王,你以为用百万生魂祭阵就能逆天改命?当年你在寿春坑杀七万晋兵时,他们的怨气早该冲塌地府了。\"
他说话间,脚边的祭坛突然泛起红光。七根白骨杖同时震颤,杖头的骷髅嘴中发出尖啸。雾里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一具具身披重甲的尸体从土中爬出——那是三天前战死的秦军,他们的胸口都刻着陈墨的咒印,此刻被咒印牵引着,组成了一支幽蓝色的亡灵军团。
\"张合!\"陈墨侧头大喊。
东边传来马蹄声。那员老将银甲上还沾着血,手中长枪挑着三面秦军战旗,胯下的乌骓马踏碎了一地颅骨。张合勒住马,望着那些爬起来的秦尸,咧嘴一笑:\"好手段!老夫正愁刀不够砍,你倒给送了批活靶子!\"
话音未落,他已经拍马冲入敌阵。长枪如游龙,所过之处,秦尸的头颅纷纷飞起。可那些头颅落地后又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窝里燃起鬼火,竟比生前更凶。
\"雕虫小技!\"张合大喝一声,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那是他当年在街亭斩杀羌将时缴获的妖兵,刀身刻着七十二道破邪纹。短刃划过的瞬间,秦尸的鬼火骤然熄灭,鬼头\"砰\"地炸开,化作漫天黑蝶。
陈墨看得微微颔首。他指尖掐了个法诀,七座祭坛的白骨杖同时射出幽蓝光束。光束所过之处,秦尸的身体开始扭曲、融合——两具尸体合成一具更壮硕的,三具合成一尊持巨斧的魔将,最后竟在战场中央凝出一头高达十丈的骸骨巨像!
那巨像的头颅是苻坚的亲卫队长王猛的脸,胸腔里嵌着七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正是方才被陈墨抽取的秦兵生魂。它抬起骨爪,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朝着张合当头拍下!
\"老张小心!\"
曹操的声音从西边传来。这位乱世奸雄此刻骑着火红的战马,手中的倚天剑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八百死士,人人脸上涂着血煞,腰间挂着装着活人魂魄的青铜铃——那是曹氏的\"镇魂军\",专克邪物。
\"孟德来得正好!\"张合大笑着拨转马头,与曹操并辔而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挥出兵器。曹操的倚天剑斩出匹练般的剑气,张合的长枪挑飞骸骨巨像的右臂。两股力量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连血月都被震得晃了晃。
陈墨望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解开腰间的锦囊,倒出七粒朱砂般的药丸,抛向空中。药丸炸裂,化作七道红光,没入七座祭坛。骸骨巨像的动作突然迟缓,身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这是...七魄锁魂丹?\"苻坚终于慌了。他曾听方士说过,七魄锁魂丹能锁定魂魄,让亡灵无法重组。可陈墨明明已经用七魄阵操控了十万秦尸,怎么会...
\"因为你的祭品不够干净。\"陈墨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你在寿春坑杀的晋兵里,有三成是自愿赴死的死士。他们的魂魄早被怨气淬炼得比钢铁还硬,根本锁不住。\"
话音未落,骸骨巨像的裂纹中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那是被镇压的晋兵残魂,他们发出凄厉的嚎叫,竟反过来啃噬巨像的骨身。巨像发出刺耳的尖啸,轰然倒塌,碎成无数骨片。
\"杀!\"曹操大喝一声,八百镇魂军同时摇响青铜铃。铃声所过之处,秦军的亡灵士兵纷纷瘫软在地,生魂从破碎的躯壳里飘出,被青铜铃吸入,化作更锋利的刀光。
张合拍马舞枪,直取苻坚的战车。他的银枪挑飞了苻坚的青铜剑,枪尖抵住对方的咽喉:\"苻天王,当年你坑我七万同袍时,可想到今日?\"
苻坚浑身发抖,却突然笑了:\"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朕的二十万大军还在函谷关外,朕的方士说过...血月之夜,亡者会替活人...\"
他的话被一声冷笑打断。陈墨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青衫上沾着几点血珠,却比任何时候都干净。他望着苻坚惊恐的眼睛,轻声道:\"你错了。亡者要的从来不是替活人打仗,而是...安息。\"
他抬手,指尖点在苻坚眉心。苻坚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寿春城外的万人坑,晋兵们绝望的眼神,陈墨跪在焦土上,用自己的血画下第一个咒印...原来这个亡灵师,竟是当年坑杀案里唯一幸存的晋兵遗孤。
\"不!\"苻坚嘶吼着,却被一道青芒贯穿胸口。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一片被风吹散的雾。
陈墨收回手,望着逐渐消散的苻坚,轻声道:\"他们的魂魄,我会送回晋阳。至于你...\"他顿了顿,\"就去陪他们吧。\"
血月渐渐西沉,东方泛起鱼肚白。曹操拍了拍陈墨的肩:\"好手段,亡灵师。\"
张合收枪入鞘,咧嘴一笑:\"比老夫砍人痛快!\"
陈墨望着逐渐退去的雾霭,轻声道:\"这不是手段。是他们该回家了。\"
远处传来号角声。晋军的援军到了,带着粮草和新的战旗。陈墨转身走向祭坛,开始收拾那些染血的白骨杖。晨风吹过,他的青衫猎猎作响,像一面不沾尘埃的旗帜。
血月终会落下,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