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新城劳务市场门口已经挤满了等待零工的人群。张帅帅裹着破旧的棉衣,在寒风中不停跺脚。出狱三个月,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建筑工地临时工,日结,一天一百二。
“帅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帅帅转身,看见曹荣荣站在不远处。她比在监狱时更瘦了,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但眼神中的精明丝毫未减。
“你怎么找到我的?”张帅帅警惕地问。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曹荣荣递过一个热气腾腾的煎饼,“听说你在工地搬砖?太屈才了。”
张帅帅没有接煎饼:“我现在过得很好。”
“很好?”曹荣荣冷笑,“住一天三十块的群租房,吃五块钱的盒饭,这就叫很好?”
张帅帅沉默。出狱后的生活确实艰难,但他宁愿这样,也不愿再回到从前。
“鲍姐回来了。”曹荣荣压低声音,“她有个计划。”
“我不感兴趣。”
“听完再决定。”曹荣荣塞给他一张纸条,“今晚八点,老地方。”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张帅帅看着手中的纸条,犹豫再三,还是塞进了口袋。
......
晚上八点,新城郊区的废弃化工厂里,几个黑影在黑暗中聚集。鲍玉佳站在一个破旧的集装箱上,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都到齐了?”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孙鹏飞数了数人数:“还差张帅帅。”
“他会来的。”鲍玉佳自信地说。
话音未落,张帅帅推门而入。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曹荣荣、孙鹏飞、付书云、马文平、程俊杰...都是熟悉的面孔。
“说吧,什么计划?”他直接问道。
鲍玉佳跳下集装箱:“很简单,干一票大的,然后远走高飞。”
“你还嫌我们坐牢坐得不够久?”张帅帅反问。
“正是因为坐得够久,才知道该怎么做得干净。”鲍玉佳眼中闪着危险的光,“新城银行金库,后天有一批现金要转运。”
这个计划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疯了!”张帅帅说,“那是武装押运!”
“所以才需要周密计划。”鲍玉佳打开投影仪,在墙上投下银行周边的地图,“我研究了三个月,万无一失。”
她详细讲解了计划:利用化工厂的化学品制造混乱,在转运车必经之路上设伏,得手后立即分散逃离。
“成功后,每人至少能分五百万。”鲍玉佳环视众人,“够我们在国外重新开始。”
马文平第一个响应:“我干!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了。”
接着是程俊杰、付书云...
最后只剩下张帅帅和曹荣荣没有表态。
“荣荣?”鲍玉佳看向曹荣荣。
曹荣荣咬着嘴唇:“我需要钱,我女儿病了...”
“你呢?”鲍玉佳转向张帅帅。
张帅帅摇头:“我不会再犯罪了。”
“是吗?”鲍玉佳冷笑,“那你为什么来?”
张帅帅语塞。他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他确实动摇过。贫穷的生活消磨了他的意志,鲍玉佳的计划像毒蛇一样诱惑着他。
“想想你在工地受的气,想想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鲍玉佳的声音如同魔咒,“只要成功,这一切都会改变。”
张帅帅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
第二天,张帅帅在工地搬砖时心不在焉。鲍玉佳的计划在他脑中盘旋,五百万的诱惑像魔鬼的低语。
“小心!”工友突然大喊。
张帅帅回过神,发现头顶的脚手架正在倾斜。他及时躲开,但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工头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骂:“不想干就滚!别在这里害人!”
张帅帅看着工头扬长而去的背影,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晚上,他回到租住的群租房。八个人挤在十平米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脚臭。他的上铺是个刚出狱的抢劫犯,整天吹嘘自己的“光辉历史”。
“哥们,跟着我干吧。”那个抢劫犯对他说,“我有门路,来钱快。”
张帅帅没有回答,但那一夜,他失眠了。
凌晨三点,他悄悄起床,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这里是他出狱后唯一能找到的清净地方。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张帅帅转身,看见曹荣荣站在身后。
“你也睡不着?”他问。
曹荣荣在他身边坐下:“我女儿确诊白血病,需要三十万手术费。”
张帅帅沉默了。他理解曹荣荣的绝望,就像理解自己的动摇。
“我们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吗?”他轻声问。
“有。”曹荣荣苦笑,“看着亲人死去,或者回去坐牢。”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从公园外驶过。两人下意识地低下头,直到警车远去。
这个本能的反应让他们相视苦笑。即使出狱了,他们依然是警察重点关注的对象,依然活在阴影之下。
“如果我退出,你们会怎么做?”张帅帅突然问。
曹荣荣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知道得太多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张帅帅。他意识到,从踏入化工厂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
行动当天,张帅帅按照计划,在银行对面的写字楼里担任望风。他的任务是监控警方的动向,一旦有异常就发出信号。
透过望远镜,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银行门口的情况。押运车已经就位,安保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各单位注意,目标即将出现。”耳机里传来鲍玉佳的声音。
张帅帅的手心全是汗。他知道,现在报警还来得及,但他也想起了工头的辱骂,想起了群租房的恶臭,想起了那个抢劫犯鄙夷的眼神。
“凭什么我要过这种生活?”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叫嚣。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银行里走出来——是梁露。她穿着便装,但张帅帅一眼就认出了她。作为沈舟的得力助手,她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情况有变。”张帅帅立即报告,“发现纪检组的人。”
耳机里一阵沉默,然后传来鲍玉佳冷静的声音:“计划照旧。”
张帅帅的心沉到谷底。他明白,鲍玉佳已经疯狂到不计后果了。
透过望远镜,他看见梁露正在与银行负责人交谈,不时看向押运车。显然,他们有所防备。
“不能再错下去了。”张帅帅喃喃自语。
他悄悄拿出备用手机,准备报警。但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鲍玉佳的声音:
“帅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忘了,你妹妹住在哪里我很清楚。”
张帅帅的手僵住了。他想起妹妹和两个外甥女,她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押运车出发了。”孙鹏飞报告。
张帅帅看着押运车缓缓驶出银行,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
一方面是对亲人的牵挂,一方面是对犯罪的抗拒。这个选择,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押运车越来越近,很快就将进入伏击圈。张帅帅可以看到,车里的安保人员都很年轻,有一个甚至还在玩手机。
他们也有家人,也在为生活打拼。如果他们今天出事,又将有多少家庭破碎?
想到这里,张帅帅下定了决心。
他快速在备用手机上输入报警短信,但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他犹豫了。
如果报警,鲍玉佳一定会报复他的家人。如果不报警,这些年轻的安保人员可能丧命。
这是一个无法两全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押运车即将进入伏击圈。张帅帅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在发送键上颤抖。
就在这时,他看见梁露突然掏出证件,拦下了押运车。
“行动取消!”梁露大声喊道,“有情况!”
几乎同时,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数十辆警车将整个区域包围,特警队员迅速控制了各个路口。
“我们被出卖了!”耳机里传来鲍玉佳的尖叫。
张帅帅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鲍玉佳一定会认为是他报的警。
他迅速离开望风点,但刚走到楼梯间,就撞见了曹荣荣。
“果然是你。”曹荣荣举着枪,眼神冰冷。
“不是我。”张帅帅平静地说,“但我很庆幸有人报警。”
“为什么?”曹荣荣嘶声问,“为什么非要当好人?好人有什么好?”
“至少可以睡得安稳。”张帅帅看着她,“荣荣,收手吧。你女儿需要的是一个活着的母亲,而不是一笔沾满鲜血的遗产。”
曹荣荣的手开始发抖。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警察的脚步声。
“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曹荣荣惨笑一声,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告诉我女儿...妈妈爱她...”
枪响了。
张帅帅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当警察冲上来时,他主动伸出双手:“我自首。”
......
在警车上,张帅帅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阳光很好,照在每个行人的脸上,有人欢笑,有人匆忙,有人悠闲。
这就是他曾经想要掠夺的世界,这就是他曾经想要伤害的人们。
“后悔吗?”旁边的警察问。
张帅帅摇头:“这是我出狱后,第一次不后悔的选择。”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但这一次,他心甘情愿。
因为有些底线,一旦守住,就再也无法被攻破。有些光明,一旦见过,就再也不愿回到黑暗。
而在新城的某个医院里,曹荣荣的女儿正在接受治疗。她对母亲的事一无所知,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的小鸟,脸上带着纯真的微笑。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罪恶与善良并存,黑暗与光明交替。但无论如何,太阳每天都会升起,给每个人新的开始的机会。
正如张帅帅在审讯时说的:“救赎不是被原谅,而是有能力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一次,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