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在天际铺陈开来,映照着两个翻涌着复杂心绪的人。
长离御剑而起,剑光清冽,载着景年,朝着北方疾驰。山风被无形的气罩隔开,只余下衣袂翻飞的声响。
“景年,早年听闻你的故乡在乘霄山北面,此番指引,或是你之故乡。”
长离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带着一丝感伤。她能感觉到臂弯中的重量,景年那份虚弱的沉重感,令她感到不安。他的手,冰凉得让她心惊。
“既然与我有关系,那么指引的地方,应该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小村落……”
景年强撑着精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甚至试图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他不能让长离知道,自己体内的本源频率,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死亡。
长离没有回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她默默催动共鸣能量,飞剑的速度陡然加快,破开云层,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必须更快,似乎找回那段混乱的记忆,解开谜题,就一定能救景年。这信念,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柱。
很快,视野中出现一片被灾难肆虐过的废墟。
断壁残垣在暮色中沉没,荒草蔓生,曾经炊烟袅袅的村落,如今只剩下满目疮痍的轮廓。
飞剑缓缓降落,激起细微的尘土。
景年踏上故土,望着眼前这片承载着美好记忆的狼藉之地,眼神渐渐黯淡下去。童年模糊的欢声笑语、父母温暖的怀抱、那场毁灭一切的噩梦……
无数回忆在脑海中冲撞,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咦?”
就在这沉重的静默中,景年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吟。
他的目光被废墟中央一个格格不入的物体吸引。一个半埋在瓦砾中的奇特球形装置,表面覆盖着晦涩的纹理,在夕阳下泛着金属的冷光。
“这是什么?以前这里可没有这个东西。”
长离闻言,缓缓走上前,仔细端详。她拂去装置表面的尘土,辨认着那些精密的纹路。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惊讶与凝重:
“从其形制和纹理来看,应当是稷廷的造物……这是‘溯流仪’。”
“溯流仪?”
景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带着不解。
“这是一种模仿岁主权能制作的精巧机关,据说能通过小范围的时间回溯,复原物品或场景的状态。”
长离耐心解释,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表面,
“但它极其稀有,且对能量要求极高……”
她尝试着向装置注入一丝共鸣能量,溯流仪却毫无反应,如同死物。
“奇怪,这个溯流仪似乎更为奇特。”
她秀眉微蹙,
“其中蕴含着磅礴的能量,在维系着某种结构,它似乎被一种特殊的频率锁定,需要特定的‘钥匙’方可启动。”
景年的目光落在球体表面两个并排的凹槽上,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既然棋盘指引我们来到这里,那么解开这仪器的‘钥匙’,必然与我们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虚弱和疼痛,将一只手按在其中一个凹槽上,
“长离,试试我们的本源频率。”
他缓缓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本源频率,小心翼翼地注入凹槽。那力量微弱得让他心惊,几乎难以维系。
长离没有丝毫犹豫,同样将手按在另一个凹槽上。她清澈而坚韧的频率,如同涓涓细流,温和而稳定地注入其中。
当两人的频率接触到溯流仪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嗡——”
球体猛地一震,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强烈白芒。
那光芒并非刺眼,却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厚重感,顷刻扩散开来,将方圆百里的空间彻底笼罩。
景年和长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觉一股奇异而温和的力量拂过全身,令他们浑身一颤。
待视野重新清晰,两人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废墟消失,断壁残垣、荒烟蔓草,统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宁静的,沐浴在柔和暮光下的熟悉村落。
低矮的篱笆围着小院,青石板路蜿蜒,远处甚至传来几声隐约的鸟鸣,一切都鲜活得不真实。
尤其是不远处,那座记忆中的小木屋,此刻正完好地伫立在那里。更令景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木屋前,正站着两个人影。
一名身材健硕的俊朗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名气质温婉的女子。两人脸上都带着迷茫和困惑,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睡梦中惊醒。
“孩子他爸,发生什么事情了?”
女子声音虚弱,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她下意识地抓紧丈夫的胳膊,这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逃亡的夜晚。
“我也不知道……”
男子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浓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熟悉又诡异的村落,
“我只感觉昨晚睡得太沉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努力回忆,却只抓到大片空白。
昨晚他们带着孩子逃难,在荒郊野外遇到了两名自称“夜归军”的人。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醒来却回到了从未遭受过残像侵袭的家中?这太诡异了!
“景年呢?”
女子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脸色煞白,惊恐地四处张望,
“我们的孩子,景年去哪了?!”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静静站立的两人。当她发现那个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少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张脸,那眉眼间的轮廓,竟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而那乌黑眼眸里的倔强,又像极了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