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被封的第三日，魔影林的雾气淡了许多。林小满坐在碧潭边的白玉石上，渊镜横在膝头，剑鞘上的玉佩正与她掌心的祖传玉佩相贴，发出细碎的嗡鸣。
自先祖林渊的残魂融入渊镜后，这柄古剑便时常传递来零碎的画面——有时是三百年前封印邪祟的惨烈战场，有时是林渊独自守在裂隙旁的孤寂身影，更多的，则是一些模糊的符文与口诀，像是某种未完成的术法。
“这些符文……”林小满指尖划过剑身上新浮现的纹路，这些纹路比之前的封印符文更复杂，末端带着诡异的螺旋，“不像是封印术，反倒像是……某种召唤阵？”
话音刚落，渊镜突然剧烈震颤，剑身映出一片猩红的幻象：漆黑的地底深处，无数扭曲的黑影缠绕着一颗跳动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与剑上螺旋符文相似的纹路，每一次搏动，都有黑色的汁液渗入周围的土壤。
“这就是……邪祟的核心？”林小满呼吸一滞。幻象中，那颗肉瘤的顶端嵌着半块破碎的玉佩，与她手中的玉佩竟像是一对。
“是‘镇邪玉’的碎片。”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是林渊的残魂，“当年封印邪祟时，我将镇邪玉一分为二，一半嵌在核心压制邪力，另一半留作后手，便是你手中的玉佩。”
林小满握紧怀中的玉佩，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您是说，只要将两块玉佩合二为一，就能彻底消灭邪祟？”
“难。”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邪祟已与地底的阴脉相连，镇邪玉只能暂时压制，若想根除，需以‘同源之物’引其现身，再以渊镜斩断它与阴脉的联系。”
“同源之物？”
渊镜的幻象骤然变换，浮现出一片燃烧的村落。火光中，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影正将婴儿抛向祭坛，祭坛上的血阵与肉瘤上的螺旋符文如出一辙。
“邪祟的本源，是人心的贪念与怨恨。”林渊的声音带着沉痛，“三百年前，有人为求长生，以全村人的性命献祭，才召出了这来自异界的邪物。它以负面情绪为食，越是恐惧、越是绝望，它便越强。”
林小满心头一震：“您的意思是，要我……”
“找到与当年献祭之地同源的‘怨气聚合点’。”残魂的声音愈发微弱，“魔影林深处的‘回音谷’，三百年前是献祭者的埋骨地，那里的怨气最浓，足以引邪祟核心现身。但切记，若你在谷中被怨气侵蚀，镇邪玉的光芒会熄灭，届时……”
幻象突然破碎，渊镜恢复平静，只留下剑身上一道黯淡的裂痕。
林小满望着裂痕，心中已有决断。她起身将渊镜背在身后，对守在潭边的村民嘱咐道：“我要去回音谷一趟，若三日未归，你们便带着其他人往东方走，那里的封印最稳固。”
为首的村民急道：“林姑娘，那地方邪乎得很！我们祖辈说，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会被自己的影子拖走！”
“正因如此，才必须去。”林小满拍了拍他的肩膀，腕间的血脉印记闪烁着坚定的光，“放心，我有渊镜在。”
回音谷藏在魔影林最深处的断崖下。越靠近谷口，空气越发阴冷，四周的树木都朝着背离谷地的方向倾斜，像是在畏惧什么。谷口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入谷者，莫回头”六个字，字迹猩红，像是鲜血写成。
林小满踏入谷口的瞬间，渊镜突然发出警告的轻鸣。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蠕动，竟与裂隙中钻出的黑影有几分相似。
“果然是怨气聚合点。”她握紧剑柄，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谷中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雾气里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细看之下，竟都是扭曲的人脸，口中发出呜咽般的哭泣声。
“好冷……”
“为什么不救我？”
“留下来陪我们吧……”
细碎的低语钻入耳朵，像是无数人在耳边呢喃。林小满的脚步渐渐沉重，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那些未能救下的人——青竹山上病逝的师兄，魔影林外围被黑影吞噬的樵夫，还有记忆之境中那些在献祭中死去的村民……
“够了！”她猛地拔剑，渊镜的金光劈开浓雾，“这些都不是我的错！”
金光所及之处，人脸光点纷纷消散，但更多的光点从雾中涌来，聚成一道巨大的黑影，黑影的轮廓竟与林小满一模一样，手中也握着一柄漆黑的长剑。
“你看，你和我们一样。”黑影开口，声音与林小满毫无二致，“你也会失败，也会无能为力，你和那些献祭者一样，都在用别人的牺牲换取自己的‘使命’。”
林小满挥剑斩去，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轰鸣。她被震得后退数步，心口传来一阵剧痛——黑影的剑上，竟缠绕着那些她记忆中死者的面容。
“你逃不掉的。”黑影步步紧逼，“承认吧，你所谓的拯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执念。”
就在这时，渊镜突然亮起，林渊的残魂再次响起：“看剑！”
林小满下意识看向剑身，镜中映出的并非黑影，而是她自己——她的眼底正浮现出与螺旋符文相似的纹路，那是被怨气侵蚀的征兆。
“原来……同源之物，是我自己的心魔。”她恍然大悟，随即收剑入鞘，闭上双眼。
黑影的剑刺到近前，却在距她寸许处停住。
“你不反抗？”黑影的声音带着疑惑。
“我承认我会失败，会痛苦，会有执念。”林小满睁开眼，眼底的纹路渐渐消退，“但我从未想过用他人的牺牲换取什么。这些痛苦，是我前行的理由，不是沉沦的借口。”
话音刚落，她猛地抽出渊镜，剑尖直指黑影的眉心：“你不是我。”
金光爆射，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无数光点消散。雾气渐渐退去，露出谷底的景象——那里立着一座残破的祭坛，祭坛中央的石台上，放着另一半镇邪玉碎片。
林小满走上前，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玉佩合璧的瞬间，发出冲天的白光，整个回音谷剧烈震动起来，地底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
渊镜在她手中轻颤，林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