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越升越高。
就在所有人都等到有些焦躁的时候,远处的山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一辆,两辆,五辆,十辆……
一长串黑色的轿车和面包车,像一条蜿蜒的黑蛇,缓缓地,朝着石古村的方向,驶了过来。
车队停在了距离村口路障大约五十米的地方。
头车那辆锃亮的黑色奔驰,在泥泞的土路上,显得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钱坤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笑容。
他身后,一扇扇车门接连打开。
黑压压的人群,从那些面包车和轿车里涌了出来。
一个个都穿着统一的黑色t恤,手里,清一色地拎着半米多长的钢管,在阳光下泛着森然的白光。
一百多号人,鸦雀无声,动作整齐划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钱坤身后,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那股子肃杀之气,隔着几十米,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路障后面,石古村的汉子们,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们虽然人也不少,可手里的家伙,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烧火棍。
更重要的是,对方身上那股子气势,是他们这些一辈子刨土的庄稼人,从来没见过的。
韩武紧紧握着手里的撬棍,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着钱坤,眼睛熬了一夜,布满了血丝。
“钱老板,真是好大的排场啊!”韩武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想给自己,也给身后的兄弟们壮壮胆。
钱坤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身后,一个手下提着一个黑色的密码箱,也跟了上来。
“韩兄弟,说笑了。”钱坤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钱坤,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拍了拍身边的密码箱。
“这里面,是五十万现金。郑老板娘开的价,我一分钱都没少。”
“你们要的钱,我带来了。我的人呢?”
韩武和周二毛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没底。
那两个人,现在还被关在地窖里,浑身是伤,跟死狗一样,怎么可能带出来见人。
“少他妈废话!先把钱拿过来!”周二毛恶狠狠地喊。
钱坤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个规矩,到哪儿都一样吧?”
“我总得先看看,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是死是活。”
他说着,抬头,朝着山坡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郑老板娘呢?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亲自出来谈?”
山坡的灌木丛后,郑苏月用一个从村里借来的望远镜,将山下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钱坤那张笑眯眯的脸,在镜片里被放大了好几倍,显得格外虚伪和阴险。
她放下了望远镜,旁边一个年轻人紧张地问:“嫂子,怎么办?他要看人。”
郑苏月没有回答。
她能感觉到,自己攥着打火机的那只手,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
周秦的计划,是把村子变成一个铁桶,用同归于尽的疯狂,吓退钱坤。
可现在,钱坤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摆出了一副“讲道理”的架势,把难题,又重新扔回了自己这边。
交人,交不出来。
不交人,对方就占了理,那一百多号人,随时都可能冲过来。
到时候,真的要点火吗?
那十几罐煤气,一旦炸了,别说钱坤的人,山下路障后面的韩武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郑苏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晨风,让她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想起了周秦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比他们更狠,更疯!”
对,要比他狠!
郑苏月睁开眼,那里面,已经没有了半分犹豫。
她拿起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韩武。”
“嫂子!你说!”韩武的声音立刻从对讲机里传来。
“告诉钱坤。”郑苏月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了山下,“人,他现在见不着。”
“但我可以让他听听声音。”
“让他把手机拿出来。”
韩武接到指令,精神一振。
他朝着钱坤,大声喊道:“我们嫂子说了!人,你现在见不着!想知道他们死活,把你电话拿出来!”
钱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身后的刀疤刘凑了上来,低声说:“虎哥,这娘们在耍花样!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冲吧!”
钱坤摆了摆手,制止了刀疤刘。
他看着山坡的方向,忽然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举了举。
“可以。”
山坡上,郑苏月看到他的动作,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去,把地窖里那个矮的,给我拖出来!”
很快,那个被粪叉捅得跟血葫芦似的矮壮男人,被人架了出来。
他已经醒了,但浑身缠满了带血的布条,连站都站不稳,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
郑苏月从另一个人手里,拿过那部从矮壮男人身上搜出来的摩托罗拉手机,拨通了钱坤的号码。
山下,钱坤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按下了接听键,顺手打开了免提。
“喂?”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郑苏月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压抑的,痛苦的惨哼。
“啊……呃……”
接着,是一个年轻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没吃饭吗!大声点!让你主子听听你还活着!”
话音刚落,那惨哼声,陡然拔高,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钱坤身后的那一百多号人,都听见了这声惨叫,脸上纷纷变色。
他们听得出来,那是阿大的声音。
钱坤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对着手机,冷冷地开口:“郑苏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老板,现在相信你的人还活着了吧?”郑苏月的清冷声音,终于从电话那头传来。
“钱,就在这里。你的人,我也听见声音了。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放人?”郑苏月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钱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