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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微俯下身,肩颈洒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肩膀微微下垂,凭添一层可怜的气息,碎发在灰色浸染的眸前晃了晃,颜色浅淡的薄唇微启:“我……布莱克,……嗯……我的祖父西格纳斯·布莱克,在这个假期去世了。”

他侧过头,声音平静:“来布莱克庄园悼念的人很多,父亲怕我惹麻烦,干脆把我禁足了。”

“……哎?”他对面的女孩愣神了一秒,消化了几秒信息,脸色极速变得不自在起来,手尴尬又无措地揪住衣角,“对不起啊,阿尔法德,我不知道。”

她敛起眉,认真地看向少年:“你一定很难过。”

阿尔法德蓦然溺进女孩的黑色双眸,磕巴了一下:“没关系……?”

他不过是家族中那位令人厌烦的长辈,专制、苛刻,除了保守纯血布莱克的荣誉,从不在意任何人感受。他们那一代人大多如此。

阿尔法德站在布莱克庄园的阴影里,望着大厅中央那口漆黑的棺材。

西格纳斯·布莱克终于死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既不像解脱,也不像悲伤,而是一种平静的讽刺。

阿尔法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从他出生的那天起,这位祖父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在床帘里咳得喘不过气,靠着魔药苟活于世,残余的精力还不忘指责他为是一个不会择友,不能给布莱克带来任何价值的废物。

如果说他在家族里有真正关心的小辈的话,那就是奥赖恩了。

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物色一位能给布莱克带来价值的主家继承人。

“你应该多学学奥赖恩,”西格纳斯嘶哑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至少他知道什么对家族最重要。”

灰发不偏不倚垂到阿尔法德的眉眼中间,他轻吹了一口气,几根灰发挂在睫毛上。

如果一个毫无主见,只会听从祖父指令行事的乖宝宝算得上“知道什么对家族最重要”的话,那他确实甘拜下风。

西格纳斯死后,也没见那个乖宝宝掉一滴泪。

是啊,奥赖恩当然知道如何做一个乖巧的傀儡,知道如何在祖父面前弯腰,知道如何在利益面前毫不犹豫地舍弃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感情,比如忠诚,比如……亲人。

诺斯·弗利实打实地来布莱克庄园假悼念之名幸灾乐祸了快半个月。

深夏的细雨轻敲着布莱克庄园的外墙。大厅内,数百支蜡烛在银制烛台上静静燃烧,将西格纳斯·布莱克的棺椁笼罩在摇曳的光影中,周围摆满苍白的百合。来吊唁的纯血统家族的成员们身着黑色礼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你祖父要是看到你家里人这副样子,大概会欣慰得从棺材里坐起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阿尔法德漫不经心地抬眼,沃尔布加站在奥赖恩身旁,面带愠怒地盯着克拉布踩到她最喜欢的那块地毯上,在白色的绒毛中留下一个黄棕色的泥痕。

柳克丽霞穿着一袭修身黑裙,衬得脸更加惨白,素唇也没什么血色,像来接西格纳斯离开阳间的幽灵,纤细的身子像柳条一般插在棺材旁,面无表情地递给活着那只小西格纳斯一颗糖果,对他脸边的口水的嫌弃溢于言表。

阿尔法德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诺斯·弗利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他身后,手里还端着两杯香槟,把其中一杯塞进他手里。

“我以为你是来‘哀悼’的?”阿尔法德接过酒杯,无所谓地耸肩,西装的勒线限制了他动作的幅度,“我觉得我家里人都挺自在的啊。”

“当然是来哀悼的。”诺斯·弗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却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我特意选了最贵的香槟,就放在你祖父最讨厌的水晶杯里。”

阿尔法德差点被酒呛到。他太清楚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这么开心了。前年圣诞宴会上,西格纳斯当众阴阳了弗利家的老祖父一番,还把他带来的礼物背地里扔进了壁炉。

诺斯也没惯着他,当场脸就黑了,和阿尔法德咬耳朵:“他怎么知道我送的水晶杯是用老鼠变的。”

两年过去,诺斯·弗利的变形术水平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小声点,”阿尔法德压低声音,漫不经心道,“我敢打赌老家伙的画像在箱底偷听呢。”

布莱克的画像赶制得十分及时,死后第二天就能挂到墙上。

“让他盯。”诺斯·弗利满不在乎地啜饮着香槟,故意冲着大厅正中的肖像画举杯致意,“你被禁足了,为什么?”

“和沃尔布加吵了一架。”

“哦。”诺斯无聊地点头,阿尔法德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和沃尔布加吵架被禁足。

阿尔法德很不满诺斯轻蔑的态度,白了他一眼:“沃尔布加突然讲什么里德尔……”

诺斯蹙眉:“里德尔又干什么了?”

“一说起里德尔你就来劲,你其实暗恋他吧,呵呵。”

“……”诺斯深吸了一口气,“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揍你。”

阿尔法德假意瑟缩脖颈,突然想起妮娅不在这里,直起肩,眯了下灰眸:“安分了一段时间,他最近好像又有新动作。沃尔布加就像被下了迷情剂一样,被他口中‘纯血统的未来’轻而易举洗了脑。”

诺斯视线扫过人群,落点到门口,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踏入厅内,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黑色长袍剪裁考究。他手持一根尚未镶嵌宝石的素面手杖,步伐沉稳,神情肃穆。

他想起妮娅,莫名有些烦躁:“阿法,你说马尔福是什么态度?”

“观望的态度呗。”少年瞥嘴,也看见了门口的一只花孔雀,“人家可聪明着呢,就沃尔布加上赶子替布莱克站队。”

诺斯眉越拧越紧:“布莱克夫妇,也允准她这样做?”

“哎,傻子阿诺,”阿尔法德叹了口气,拍了拍傻子的肩膀,“不然我怎么会被禁足?”

回忆起不怎么愉悦的过往,还有被禁足的暑假,阿尔法德心里不禁蒙上一层阴霾。

灰眸也搅碎阳光,沉沉浮浮地垂着睫。

顷刻,一抹柔软轻拂过眼皮,替他拂开挂在睫毛上的碎发。

阿尔法德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停滞了一瞬。

难过是假的,心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