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眼睛在葛涛和九光脸上又转了转:“六子,祁少爷跟你混呢?”
葛涛点点头:“在一起有一阵子。”
老大提醒葛涛:“耍蛇玩,别让蛇咬了你。”
葛涛说:“没这两下子,也不会跟他玩。”
老大说:“那就这样,听我的,四六开,六子得六,九光就拿四。”
九光和葛涛都不高兴。
葛涛说:“大哥,我跟你干多少年了?在盖楼方面,我比九光有经验,方方面面我都比他强——”
九光说:“老大,我签字的住户不比六哥少,给我四那太少了——”
老大一摆手:“四六,是我觉得最公平的分法,你们要是觉得我分得不公,那就撤出这个工程,我再找人加入!”
葛涛没想到,事情整到老大这里,他只得了六。九光这个小崽子,竟然从他手里夺下一块肥肉!
从办公室出来,葛涛要上自己的车,老大从窗口探出头:“六子,你的车真不错,我相中了。”
小姚在身后一拽葛涛的衣襟,低声地说:“换车。”
葛涛一肚子气,不想换车。
小姚已经把钥匙扔给了老大,老大也把旧车的钥匙扔给小姚。
小姚一推葛涛,几人上了老大的旧车,一路开了回来。
一下车,葛涛就踹了小姚两脚:“我是王八钻灶坑,又憋气又窝火,搭了一辆车,才分到六。”
李宏伟一直在长胜门口徘徊,等待葛涛的消息。他连忙拉起小姚,推开葛涛。
李宏伟说:“六子你就知足吧,我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五五分成,老大能给你六,还算给你面子。”
葛涛气咻咻地说:“啥面子呀?我还搭了一辆车!”
李宏伟说:“一辆车算个啥?我们稳扎稳打,将来十辆车都是你的。”
从这件事上,李宏伟已经嗅到老大要抛开葛涛,启用九光。老大觉得九光好摆弄,听他的,或者说,九光给他的好处更多。
葛涛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地说:“将来老子有能耐,就自己开个建筑公司,不跟他玩了!”
李宏伟向葛涛竖起大拇指,欣赏地看着葛涛:“这才是我认识的六哥,为了将来开公司,暂时,我们是虎也得卧着,是龙也得盘着——”
——
九光虽然没分到一半,他也很高兴。只要看到葛涛黑着脸不痛快,他就高兴。
他这个人就这样,自己占不到便宜,别人也别占到便宜。
他想庆贺一下,就给静安打传呼,说他要接冬儿吃顿饭。
静安在电话里叮嘱他,不要让冬儿吃太多油腻,容易吃坏肚子。
九光在电话里向静安显摆:“市府后面的工程我拿到手了。”
静安不相信地问:“你都拿到手了?”
九光说:“拿到四,厉害吧。”
静安敷衍着:“厉害,确实厉害。”
九光看不到静安的表情,见静安夸他,他很得意。
九光说:“今晚你也来吃饭吧。这件事你也帮了我忙。”
静安说:“我们各忙各的,明天一早你送冬儿去幼儿园,给我打个传呼。”
静安挂断电话,想着葛涛得了六,未必高兴,就给长胜办公室打电话。
是李宏伟接的。
静安说:“六哥不太高兴吧?刚才九光给我来电话,说你们分好了地段?”
李宏伟摁了免提,葛涛就在旁边洗脸,他听见静安的话,气呼呼地说:“我很不高兴,咋整?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今天请我吃饭吧。”
静安那天求葛涛帮二平,答应请他吃饭,一直没有兑现。
静安说:“行,这顿饭我记着呢,等二平出来的,现在我带着她女儿丽丽,晚上出不去。”
葛涛说:“这还差不多,二平快出来了吧?”
静安说:“还有几天。”
中午,静安又去了一趟城南的拘留所,给二平又送了一些麻花烧饼,这次还送了一箱火腿肠。
但愿二平能吃到这些食物,用这些食物交人也行。
晚上下班,静安直接去学校接丽丽。
丽丽闷闷不乐,脸上有泪痕。
静安低头打量丽丽:“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丽丽一听静安问她,眼眶里含满泪水。
静安说:“到底怎么了?你跟小姨说,谁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
丽丽抬起一双泪眼:“我妈是不是走了,不要我了?”
静安搂住丽丽:“你妈心里都是你,为了你,她才拼命挣钱,你别想那些,你妈还有几天就回来,小姨不骗你。”
丽丽的眼泪滑了下来,她用袖子擦掉眼泪。
静安说:“丽丽,喜欢吃饺子不?小姨包饺子给你吃。”
丽丽紧抿着嘴角,忍着眼泪,点点头。
丽丽能干活,这孩子除了数学不好,没别的毛病,她跟静安一起包饺子。
吃完饺子,丽丽在桌前写作业,静安在一旁看自考书。
丽丽忽然抬头,看向静安:“小姨,我妈要是回来,那以后晚上我还能不能到你家写作业?”
静安微笑地看着丽丽:“还想来小姨家?”
丽丽说:“小姨,你不吼我,我妈看见我数学题做错就吼我,还掐我——”
静安说:“你妈也是着急。小姨答应你,你妈要是同意,你晚上就到这里写作业,写完作业我再送你回去。”
丽丽兴奋地点头。
这天晚上,静安跟侯东来打电话,说起到文化馆找辅导老师碰壁的事情。
静安懊恼地说:“我被老师呲哒一顿,人家嫌我年纪大,说你这么大年纪,回家哄孩子得了。”
侯东来笑了,声音和缓:“受点打击就不想参赛?”
静安为难地说:“也不是不想参赛。这次我没抱多少希望,连辅导老师都看我不顺眼,我还能行吗?”
去年在蓝月亮,嗓子哑了之后,静安心里就有了阴影。在KtV唱歌没问题,但要是登台演唱,静安心里没底。
长江后浪推前浪,新人辈出,静安这个“老人”,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侯东来说:“你有唱歌的底子,就要尽量在领导面前展露你的才华,让领导发现你的多种可能。何况你说是任局建议你去参赛,这次比赛,你势在必行。”
静安说:“我已经报名,但我觉得我不行。”
侯东来说:“找文化馆的老师辅导你。”
静安说:“他不待见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呲哒我——”
侯东来笑了。
静安有点不高兴:“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侯东来说:“我笑你幼稚,被人呲哒算个啥?谁的一生,还不被人扇几巴掌、踹几脚?这都是轻的,有的时候,背后都被捅刀子。”
静安被侯东来说得心惊肉跳:“真的假的?看你说得这么邪乎!”
侯东来说:“你经历的还是少,等你经历的多了,你受到的那点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难道你因为这个,就猫在角落里不出来?那你就算是块金子,也会被埋在土里,不见天日。”
静安说:“我再厚着脸皮去,多磕碜呢。”
侯东来说:“没能耐的人,不敢站在舞台上的人才磕碜,站到舞台上唱歌的人,都不是孬种。”
虽然侯东来的话不怎么好听,但静安也知道这话是对的。
静安说:“可我抹不开求人,总觉得张不开嘴。”
侯东来说:“你没有交换条件,就得求人。求人不磕碜,没办成事才磕碜。”
侯东来的话有道理。
侯东来说:“人呢,要学得脸皮厚点,脸皮厚,才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才能做成点事!”
侯东来的说法,跟父母从小教育静安的道理,正好相反。
小时候,父亲告诉静安:“宁可身上挨累,不能脸上受辱。”
现在,侯东来却跟她说,人要脸皮厚,要不怕被人呲哒。
这跟小时候静安受的教育完全相反。一时之间,静安也不知道谁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