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看到静安,跟他的朋友低声地说了什么,随后,他就大步向静安这桌走来。
静安的心绷紧了,她担心九光捣乱。
九光走过来:“呦,你们也在吃饭呢?”
他是对着静安说话,眼睛却一直扫着侯母。
侯母对九光的出现没太在意,她整理手里的坤包,准备要走。
静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九光:“挺巧的,你也跟朋友来吃饭,这家饭店不错,生意兴隆——”
静安紧张,就一直说话,怕冷场,怕九光抢过话头,在侯母面前诋毁她。
九光大概看出静安的紧张,故意说:“我们有约在先,你别忘记——”
侯东来已经站了起来,淡淡地对九光说:“你跟朋友来的?我们已经吃完,这就走——”
九光看出静安和侯东来都不待见他,他讪笑着:“你们都吃完,要走了?那有空儿再聊——”
侯东来一手牵着静安,另一只手帮静安拿着包。
这两个动作缓解了静安的紧张。以前没见侯东来这么细心,今天才发现。
有那么一瞬间,静安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凭什么在九光面前低头?
我要正大光明地谈恋爱,理直气壮地谈恋爱,这就是我的生活!
心里这么想,人也自信了一些,腰板也挺直了。
有时候,人的想法就是瞬间发生的变化。当然,这自信和底气,有一部分是侯东来给她的。
走到吧台,侯东来没有结账,静安要去结账,侯东来拽了她一下,低声地:“我签字,你不用管。”
上车的时候,侯母直接打开前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静安坐在后排座。
车上,侯母跟侯东来随意地拉着家常,说他哥哥的孩子,月考考了第三,被他哥哥训了。
别的倒是没有多说。
孩子考第三还被训,静安觉得侯家的家教挺严。
侯东来先送他母亲回家,就是侯东来的家,车子进了小区,停到侯东来的楼下。
侯东来下车,给他母亲打开车门。
静安也下车,以示礼貌。
侯母对静安说:“上楼坐坐,喝杯茶,我这次给小东带来一罐好茶——”
静安说:“这次不上去了,我还要回去接孩子——”
听到静安说孩子两个字,侯母的脸上似乎有些变化。
静安感觉怪怪的。
侯东来说:“妈,你先上楼吧,我去送静安,一会儿回来。”
车子发动之后,侯东来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侯东来不是一个心事都落在脸上的人。但他要是高兴,脸上肯定有笑容。
静安见侯东来不说话,心情有点压抑,莫非,是静安哪里表现不好?
是她说要去接孩子?
车子小,两人都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压抑,甚至是窒息。
静安决定打破沉寂。她注视着侯东来的侧脸:“怎么了?咋不说话了?”
侯东来沉吟了片刻:“没事儿。”
静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我哪儿做得不好?”
这一次,侯东来回答得很快:“没有,不是你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
静安等着侯东来说,侯东来却没有说。
一直到静安家门前,侯东来看到静安已经下了车,他才说:“刚才接个电话,修路出了点事,我要马上回乡里。”
一路上都感到委屈,听见侯东来这句话,静安心里顿时顺畅,似乎都听到堵塞的河水畅通之后,哗哗流淌的声音。
静安说:“杨大叔的事解决了?”
侯东来说:“还没有完全解决,不过已经开始修路,不能再等,天都热了。不跟你多说,晚上给你打电话。”
静安站在台阶上,望着侯东来的车子驶向远处,心里有些失落。
忽然,静安觉察出侯东来的话有疑点:
之前,吃饭的时候,侯东来情绪一直挺饱满,就是见了九光之后,他的情绪才开始不好的。
后来,静安又说“接孩子”,他情绪好像就不对了。
还有一个疑点,静安没看到他接电话,他却说,刚才接个电话,修路出了点事儿?
到底是侯东来的事?还是静安这次见未来婆婆,做得不够好?
静安是一个自卑的人。
只要在她身上发生一点不好的事情,她马上想到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对,做得不好?否则对方咋不高兴呢?
这就是静安小时候遭遇的嘲讽留下的病根。这病根需要一辈子去疗愈,才会渐渐地变得自信。
一部分自信,来自于外界对自身的认可,一部分需要自己的觉醒。
需要她在漫漫的人生路上,一点一点,把前半生遭遇的打击,一个一个地疗愈,让身上的那些伤疤,一块一块地恢复成跟皮肤一样的颜色。
原本,静安见过侯东来的母亲之后,她要去父母家,父母还等着她的好消息呢。
可因为侯东来的情绪,也影响了静安的情绪。她哪也不想去,就想躺下睡觉。想在睡梦里,把生活中的难题都解决。
在房间里缓缓地踱步,很久之后,静安才渐渐地想通,哪怕侯东来的母亲不喜欢她,她和侯东来不处了,又能怎么样?
天能塌下来吗?
不能!
那就好好活着,活得有骨气,活得理直气壮。
静安拿出自考的书来看,但看不下去。想看小说,也心浮气躁。
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这不是一篇现成的小说吗?都不用虚构,就是一篇很好的小说。
静安什么也不想了,直接从抽屉里掏出本子,拿出钢笔。
先把钢笔水灌满,再把本子扣过来,用背面写。
一行一行钢笔字,就在纸上铺开,潦草得不得了,跟唐朝张旭的狂草似的。她自己写的字,因为写得太草,有时候她都认不出来。
她写了多久,天暗了,天黑了,最后,她眼睛都快贴到纸上,看不到字。
抬头看闹钟,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
打开台灯,地上都是静安写完的小说。
她有个习惯,写完的小说标上页数,往身后一扔,那感觉豪迈极了。
揉着僵硬的肩膀,静安把小说重新看了一遍,没啥问题,起个标题,叫《婆婆驾到》。
等写完了,她担心侯东来看见这篇小说,会想到是写他和他妈,静安就把地名换了,把女主人公写大了几岁,当然,把男人和婆婆也都写大了几岁。
故事也从小城市挪到了大都市。
小说里男女主人公的身份也换了,三个人的对白也换了,除了侯东来,应该没人会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写完小说,静安满满的成就感。
她发现写小说的时候,她忘记了一切忧虑和不安,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看着闹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侯东来怎么没有给她打电话?他开车走的时候,不是说他晚上来电话吗?
没来电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侯母不满意静安?
外面有人敲门,好像是冬儿喊妈妈的声音。
是九光来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