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东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在车里,村里人包的粽子,送我很多,给你拿来一些。我自己在家不怎么开伙。”
静安忽然想起包好的馄饨:“我包了馄饨,上次就想给你,忘了——”
静安笑,侯东来也笑:“你给我拿来吧,正好,晚上回去煮一碗。”
静安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包馄饨。馄饨在冻好之后装袋,这样的话,侯东来要煮馄饨的时候,想煮多少,就拿出多少。
冬儿在炕上睡得呼呼的,睡得很沉。
静安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来到外面。
外面漆黑一片,左右邻居,似乎都睡下了。
打开门,看到侯东来的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侯东来说:“这儿呢!”
车厢里,氤氲着一种味道,有淡淡的烟草味,有薄薄的酒味,还有一层风吹过麦浪的味道。
这时候的麦子,大概还没有长高吧,但是,静安感觉闻到了那种气息。
侯东来看着静安拿的一大包馄饨:“这么多,我能吃好久,这回省事了。”
幽暗的夜色,掩盖不了侯东来脸上的疲惫。
静安说:“修路还不顺利?”
侯东来说:“一天都在跑这件事,按下葫芦浮起瓢,哪都有事。你平常什么也不干,好嘛,啥事没有。可如果你动起来,想干成点啥,啥事都来了。”
静安原本想把自己的苦恼跟侯东来说,但看到侯东来有自己的问题难以解决,她就不想给他添麻烦。
隔一天是周末,静安要到任局家,去教小桐写作文,要不要跟任局说这件事?
现在,她的周末用来教小桐作文,平常下班,经常被叫去陪酒,这个工作,她心里有些窝火。
侯东来忽然问:“怎么了?有心事?”
静安说:“没有。你早点回去吧,等一会儿馄饨都化了。”
侯东来沉吟了一下,深邃的眼睛,注视着静安:“还想跟你坐一会儿。”
静安笑了,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坐在车厢里,谁也不说话,默默地用眼睛看着彼此。
车厢里本来就不大,尤其这个时候,暗夜,寂静无声,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甚至,都能看到彼此的呼吸,在空中交融和碰撞。
静安的脸红了,幸亏暗夜遮盖了一切颜色。
侯东来伸手,轻轻地攥住静安的手:“我妈过些日子来我这里,你要不要跟我妈吃顿饭?”
静安心里一动,心湖上飘下一枚落叶,在水面上悠悠的荡漾。
静安说:“方便吗?”
侯东来无声地笑:“你说方便就方便,这件事的节奏听你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似以往那么干脆,这次的声音,有点拖泥带水,拉着长音,好像拔丝地瓜,拉开的时候,抻出的那些丝丝缕缕的东西。
那每一根丝,都似乎隐藏着很多不能说的情话。
静安推了侯东来一下,娇嗔地说:“烦人——”
侯东来趁势握住静安的手。
握得倒也不紧,但静安没有抽回手。
寂静无声的夜啊,只有呼吸在空气中飞翔,只有心事在空气中荡漾。
他的唇俯下来,静安没有躲避……
他的唇是温热的,唇上带了一点烟草味。静安还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
今晚,有一弯儿月牙,挂在树上,一枚落叶在月牙上挂着,把月牙都压弯了。
夜深了,侯东来的车开走。车子已经远去,留心去听,还能听到车轮碾过砂石路,发出的沙沙声。
还有,树叶在微微地晃动,月牙也一颤一颤的。
静安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兜粽子,沉甸甸的。
这天晚上,静安失眠了。
侯东来的母亲要来,她去见她,要不要准备礼物?
礼物贵重,不好,显得太正式。礼物太便宜,也不好,显得她不重视这件事。
送个礼是真难呢!
什么时候睡着的,静安就不知道了。
清早起来,静安一边做早饭,一边看书。
她熬了一点粥,上面熥了两个粽子。
看到粽子,忽然想起端午节要到了,父亲说端午节静禹要回来,问她需要什么书。
静安看看时间,静禹应该没去上课呢,她拿起电话,给静禹的宿舍打电话。
但是,接电话的不是静禹,是他宿舍的同学。
同学说:“静禹有事,没在。”
静安说:“我弟弟干啥去了?吃饭去了,还是上课去了?”
同学说:“静禹今天有事,有个朋友病了,他去医院。”
静安问:“谁生病了?同学吗?”
静禹的同学说:“是他高中的同学,好像是个女同学,从家乡来的。”
高中同学?女同学?
哪个高中女同学生病了,静禹会去医院看望呢?静安一下子想到了田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