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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胜酒店的门前,停了两排车。

最里面的一辆灰白色的212是葛涛的。不过,这辆车现在已经归小姚开。葛涛早已经换了一辆黑色的捷达。

长胜舞厅,算是本市老牌的舞厅,小舞厅没法和长胜比,同类型的舞厅,也基本被葛涛用各种办法挤兑得开不下去。

除了步行街红房子那片,道东道西的KtV包房,就是白天鹅娱乐城。这两个地方,一个比一个消费高。

一般生意人去外面谈生意,还是去舞厅。舞厅比饭店消费高一点,算得上有档次了。

尤其去长胜,又能吃饭,又能跳舞,这档次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这天晚上,带着静安去陪客户的是公司的副局。

长胜门前,也效仿白天鹅铺了红地毯,门旁站了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

车子停在门口,门童就赶紧跑过来,给客人开车门,殷勤备至。

静安一抬头,看到车子来到长胜,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领导会领着客户到葛涛的门前。

跟着客人走进舞厅,小姚迎过来,说酒菜都准备好。这些人经常来长胜,已经和小姚熟悉。

众人进了包房,静安这才发现长胜也变样了,不再是过去那种顶上不封闭的包厢,现在是整个房间都封起来的包房。

包房里布置一新,墙上挂着外国穿得很少的美女图,桌子上摆着美酒。

不一会儿,一群浓妆艳抹的服务员来到包房门口,一字摆开,鱼贯而入,让客人选服务员。

静安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穿着吊带裙的二平。

这时候,北方的春天还是乍暖还寒,二平竟然穿着小吊带裙,她也不嫌冷。

二平不是开旅店吗?怎么又跑到长胜干活?

二平也看到了静安,这个傻蛋,竟然冲静安招手:“静安,你这桌客人好,给我安排一个,我都两天没挣着钱了。”

静安尴尬极了,没想到一进长胜,二平就戳穿了她的出身。

她很囧,不想搭理二平。但二平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跟静安热络地说话,还主动对一旁的客人说:“你没有老铁吧,我陪你行吧?”

静安觉得二平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但她什么也不能说。

她看到领导扫过来的目光,严肃里却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静安也明白,到了长胜,即使不碰见二平,其他服务员话里话外,也会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

二平傻兮兮地看着领导:“静安你新认识的老铁?”

静安恨不得把二平的嘴缝上。

静安说:“二平,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二平出包房之前,还对那个客人说:“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我跟静安是好姐妹儿!”

静安把二平拽出来,走到角落,不高兴地说:“你跟我说话干啥呀?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事,不知道我以前是干啥的,你这么一嚷嚷,别人不都知道了吗?”

二平却满不在乎地说:“知道就知道呗,你能瞒多久?再说,在舞厅干活咋地了?又没偷没抢,比生意人干净多了,他们挣的哪笔钱,没有其他交易?以为我啥都不懂啊?”

静安哭笑不得,想到二平的旅店。

静安说:“你不是开旅店吗?怎么又回到长胜?”

二平说:“别跟我提旅店了,开了不到两个月,就被查了,说我消防不合格,不能开店,要是非得开旅店,就要安装什么什么,我安装得起吗?”

“一个破旅店,最多的时候住七八个人,还有时候一个老哥都没有的,剃个光秃的,我找谁诉苦去?这买卖算是砸在手里了!”

二平不停地抱怨,静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二平。

静安说:“你闺女呢?不是说接过来上学吗?”

二平说:“就是因为我闺女接过来了,花销大,我不挣点咋整?”

二平问静安:“你闺女挺好的?上次打电话,你也把女儿接到身边了吗?你出来跳舞,谁给你看孩子?”

静安说:“我不是出来跳舞,我是不得已,陪领导出来的。”

二平呵呵地笑了:“咱俩不一样吗,不都是陪酒吗?”

静安说:“谁跟你一样啊,我是工作——”

二平冷笑:“呦,出去几天,变样了,进大院就高贵了?高贵到哪儿啊?我看还不如我们呢,我们陪酒还能挣点钱,你呢,我估摸一毛都挣不到!”

二平的话,直戳静安的心窝子,她却无言以对。

是的,二平说得没错。只不过,静安想转正,只能“卧薪尝胆”。

一旦转正,静安就决定摆脱这样的生活,领导再要求她陪酒,她就拒绝。

可什么时候能转正?难道没转正之前,就要一直“陪酒”的日子吗?

二平见静安的脸色不好看,就把话往回拉:“你有没有认识人,帮我走走门子,旅店我要是能重新开业,我也不到这儿讨生活,让人吃豆腐揩油!”

静安看了二平一眼,这还是过去那个写爱情诗的二平吗?

二平一拉静安的手臂:“别琢磨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倒在酒缸照样睡。走吧,咱得挣钱呢,要不然咋活?”

这天晚上,领导陪的客户是北山里来的客人。好像是农机厂做农具的。

农业局要从客户手里购买新式农具,惠及乡村——

酒桌上,对方客户擅长饮酒,局里这面都喝醉了。

静安喝多了,到卫生间去吐。

一个人站在过道旁边,叼着烟,眯缝眼睛,斜睨着静安。

那眼光冷飕飕的,静安吐得晕头转向,也没看清旁边的人。就看到伸过来一瓶水。

她伸手接过水,还以为是二平跟出来了。

等漱了口,一回头,看到葛涛站在旁边。

静安愣住了:“怎么是你?”

葛涛嘴角噙着笑,抖着一条腿:“这是我的店,你来我的店,也不跟我说一声?”

静安喝多了,摇摇晃晃,葛涛伸手要搀扶静安。静安连忙抬手制止,她抬起迷离的醉眼:“谁服我都行,就不能是你!”

那话里,有恨。那眼神的恨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