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府的公车从大年初二开始,便装着大喇叭全镇不断循环通知:
上阳市第一戏剧团于正月初八到洛水镇慰问演出,演出时间下午2点到5点,演出场地在东桥村城隍庙,望广大村民踊跃参加。
庙会往年也都有举办,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全镇宣传。
初八中午十二点,刚吃完午饭,吉如意就收拾着准备去庙会。
“安安,妈妈要去东桥赶庙会,你去不去?”吉如意问儿子。
“妈,庙会是干嘛的?”
“里面有唱戏的,有卖小吃的,有卖杂货的,还有人们可以去拜城隍爷求求平安。”吉如意回答道。
“听着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去。”张忆安满心好奇。
“好啊,不过去的时候得搬上板凳,那边没有坐的东西。”吉如意说。
“知道了,妈,我去喊萤萤一起去看。”张忆安搬起小板凳就出了门。
“到文化广场下面河边集合啊,那边有船送我们过河。”吉如意喊道。
“知道啦,知道啦。”
吉如意微笑着自言自语:“看来咱家安安很喜欢萤萤呀,以后要是跟玉娟成亲家了,也怪不错嘞。”
刚到门口,碰到了李宇轩出门,张忆安问道:“宇轩,你干嘛去?”
李宇轩回道:“我去荥州我爸爸那里,待到元宵节再回来。你这搬个小板凳,是干嘛去?”
“我去东桥赶庙会。”张忆安回道。
“就那个咿咿呀呀的唱大戏啊,我才不去,我是一点儿都听不懂。”李宇轩笑着说。
“我也听不懂,但是放假也没事,去那边玩呗。”张忆安挠挠头说。
跟李宇轩告辞后,张忆安来到郁萤家里,郁萤也刚吃完饭。
“忆安,你搬个板凳准备干嘛去?”郁萤指着张忆安手里的板凳问道。
“东桥那边有庙会,我们一起去看吧。”张忆安说。
郁萤不解地问:“庙会是啥?东桥又在哪?”
“东桥村在河对面,庙会就是城隍庙那边办的,有吃的,玩的,还有唱大戏的。”
郁萤想了一下,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忆安,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然后她就哒哒地跑回爸妈房间,拉着杨玉娟的胳膊甩着撒娇,“妈妈~妈妈~”
“怎么了?乖女儿。”杨玉娟捧起郁萤的脸蛋儿。
“妈妈~我要和忆安一起去东桥赶庙会。”郁萤贴在杨玉娟的怀里。
杨玉娟宠溺地摸着郁萤的头发,“那边人太多,来,妈妈帮你扎个丸子头,你再和忆安一起去吧。”
等郁萤离开后,郁有为跟杨玉娟讲:“玉娟,女儿现在都长大了,跟忆安关系这么好,只怕将来会越来越依赖啊。”
杨玉娟不屑地回道:“那咋了,我就稀罕忆安,将来咱家女儿嫁给忆安我也乐意。”
郁有为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今天的郁萤穿着一身桔色羽绒服,扎着丸子头,依旧的可爱。
“忆安,你猜我手里是啥?”她伸出右手,向下握着小拳头。
“我猜……嗯~是大白兔奶糖。”
“切,没意思,一下就被你猜对了,既然猜对了,那就给你吧,你一颗我一颗。”
郁萤剥下一颗放进了嘴巴里。
“哈哈~萤萤,你天天吃糖,小心蛀牙。”
“哼!你才得蛀牙。”
“我得蛀牙,也是怪你天天投喂的。”
“嘻嘻~”
郁萤搬着一个折叠小板凳,跟在张忆安的后面。
两个小小的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小的巷子里。
道路两边厚厚的雪层下笼罩着下一个丰年,冻着的泥土中藏匿着待吐的草木新春。
远山起伏的轮廓被雪雾柔化,仿若水墨画中晕开的留白。
等待开船的码头上挤得外三层里三层,他们被人群堵在了后面。
“萤萤,跟紧我,我带你挤进去。”张忆安回过头对郁萤说。
“这样子不太好吧。”郁萤一脸纠结的样子。
“没事的,你看这边这么多的人,他们不也都没有整整齐齐地排队?”张忆安指着混乱的人群。
“额……”
郁萤正在“额”着考虑呢,就被张忆安一把抓起左手,往里面挤。
张忆安在前面见缝插针,郁萤在后面跟着一个劲儿地道歉。
“对不起,姨姨。”,“叔叔,不好意思。”
大人们被挤得本来心里挺窝火,回头一看,原来是可爱的郁萤,便微笑着腾出路来。
很快两人挤到了最前方,两人小心翼翼、板板正正的站在岸边,因为再进一步就要掉进水里。
熙熙攘攘的声音持续了约半小时,接驳的轮船驶了过来。
船板与岸边有大概30公分高度,张忆安先跨上去,然后接过板凳,再将郁萤拉上来。
不久,船板上站满了人,张忆安往水面看去,只见船身吃水马上就要到了围栏位置,不由得担心是不是超载了。
随着柴油机“嘟嘟嘟”的轰鸣声,轮船摇摇晃晃的行驶在河面上。
张忆安紧紧抓着栏杆,郁萤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河面宽约200米,很快便驶到了对岸。
岸边还有未干的淤泥,张忆安先跳下船,回头看了看郁萤脚上洁白如雪的小皮鞋。
“萤萤,你先别跳下来,等一下。”
他找了块废弃木板垫着,然后扶着郁萤下船。
庙会舞台是临时搭建的,打上木桩子,架高一层木板,上面铺上红地毯,外面盖了一层蓝色防雨布。
正前方是一条大横幅:上阳市第一戏剧团。
台前观众席是一片大空地,东桥村的人已经七七八八地落座好。
张忆安拉着郁萤挤到了台下第一排,放下小板凳,并排坐在一块儿。
很快,空地上便坐满了观众,往身后看去,乌央乌央的全是人。
“幸好我们挤进来了,要不然肯定没地方坐。”张忆安对郁萤讲。
“嗯,还好你带我挤进来了,嘻嘻~”郁萤笑着回应。
她神秘兮兮地口袋里变出了两颗大白兔,给了张忆安一颗,“演出前,先吃一颗糖果叭。”
伴随着铿锵的锣鼓声,主持人上台介绍今天的演出内容:
“尊敬的父老乡亲们,大家好!今天,我们上阳市第一戏剧团与大家相聚在这里,共同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大戏演出。
戏曲,作为我们传统文化的瑰宝,承载着我们的情感与记忆。无论是经典的豫剧、黄梅戏,还是越调、茂腔、河北梆子等,每一段唱腔都诉说着生活的悲欢离合,每一个角色都演绎着世间的善恶美丑。
今天我们给大家带来的有《打金枝》、《穆桂英挂帅》、《梁祝》、《天仙配》、《铡西宫》、《小姑贤》、《秦香莲》……接下来,请大家尽情欣赏吧。”
主持人一连介绍了十几个剧名,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
张忆安只听懂了《穆桂英挂帅》和《秦香莲》,因为他在家跟着吉如意一起在电视上看了好多遍了。
身旁的郁萤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脸上一脸的期待。
好家伙,才唱完一曲,这丫头就耷拉着眼皮了。
“喂,萤萤。”张忆安轻轻拍了她一下。
“忆安,咋了?”郁萤问道。
“你都快睡着了。”张忆安说。
“没有啊……”说完,郁萤又打了个哈欠。
张忆安偷笑了一下,然后跟她说:“萤萤,你帮我看一下板凳,我上个厕所。”
“好。”
十分钟后,张忆安从台子下面慢慢挤了进来。
“当~当~当当~”张忆安变戏法一样拿出两根糖葫芦,拿到郁萤眼前。
“哇,糖葫芦。”郁萤的眼睛从杏仁瞬间变成了橘子瓣。
张忆安递给她一支,郁萤甜甜地感谢道:“谢谢你,忆安。”
男孩儿看着女孩儿甜蜜的笑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他连忙盯着台子上,说道:“不客气,我主要是怕你睡着了。”
“嘻嘻。”
台上唱得热闹,台下阵阵掌声。
男孩儿偷偷的往边上瞥了一眼。
女孩儿正含着一颗糖葫芦,眼睛如隆冬的冰块般晶莹。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的发梢,宛如聚光灯下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