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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他既已认罪赴死,让我务必要摘干净!饷司的人都知道,接那押运官的人是我,只有联名上书,将那罪名定在他身上,才不会再波及我!

他还说,有人跟他说了,罪不及家人,会保证傅家不受连累!

那时,你父亲已死,一切无可挽回,我便听了他的话,写了那状子。

想着,如我活着,还能替他尽孝,照顾家小,以作赎罪……可没想到,你们傅家还是被连累了……”

“信呢?”

萧业咬牙道,没有白纸黑字,仅凭谢璧的一张嘴,他是断不肯相信的!

谢璧缓缓转身,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他颤抖着手打开了没落锁的木匣子,里面除了一封发黄的信,还有几张旧纸。

谢璧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了萧业。

萧业见那信函上写着“谢璧亲启”四个字,是他父亲的笔迹!

萧业审视了谢璧一眼,心中带着戒备打开了信笺:

贤弟如晤,展信佳。

兄与汝结为莫逆,情同手足。今有死罪,安忍你死我活?

今有一人,其言祸不及家人,可保家小无虞,吾观其乃有义大志之士,必不食言。故而,吾可安心赴死矣。

吾死后,弟须处身事外,勿再沾惹此事。可写一状,着饷司众人联名,既定兄罪,又保全弟之性命。切记切记,万不可不为,以防再生事端!

另吾子傅询,天性聪颖,心思缜密,必疑吾之死!望弟劝其心宽,莫要为父鸣冤!

询儿敏而好学,博闻强识。然吾观其性,孤高自傲,过于刚烈,不宜仕途,还望弟多加引导。家有薄产,可做闲散之人,度日无风波。

待其弱冠之年,若是品行端正,贤弟不弃,愿以女配之,愚兄九泉之下,感激涕零。

若其轻薄无行,顽劣不堪,便是你我玩笑之语,不可做真,让其各自婚嫁,万勿因兄而屈令嫒。

人常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吾为官十载,庸庸碌碌,未有建树。今虽负罪而死,却坦然无憾。还望贤弟,万勿疚责于己。

愚兄傅忌手书。

洪化九年十月十一日,于夜。

读罢书信,萧业良久无言。他的父亲,竟然真是自愿赴死?那状子竟然是他让谢璧牵头写的!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到底是谁和他说了祸不及家人!

萧业双眼猩红,握着书信的大手骨节泛白。

透过这白纸黑字,他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他父亲决心赴死时伏于昏黄的灯下苍凉落墨……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这封信?他竟然不想自己入仕,不想自己查明真相!

可是,他错了,他还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不够了解他的狠辣与决心。

当年那个清高孤傲的少年,早就被这龃龉的世道磨平了棱角。

如今的他长袖善舞,狡诈多端,心狠手辣!什么清高孤傲,既不能饱腹又不能活命,早就被他亲手扯下,踩得稀碎了!

可他父亲又说对了,“轻薄无行,顽劣不堪”,也是现在的他。

他的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良久,他放下了书信,脸上又是一片阴冷。

即使他父亲的书信是真,谢璧仍难辞其咎!

他阴恻恻的目光鄙夷地看着眼前被他父亲托付家小的人。

“我父亲死了,我在傅家只等到了他的棺椁,可没等到谢大人!”

谢璧痛苦的闭上了眼,跪倒在地,“我迟了,我又迟了一步!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又迟了一步!

你父亲死后,我也无心仕途。于是我变卖在青州的家产,为你和姮儿拟了婚书,想去并州找你。”

说着,谢璧慌乱地从匣子里取出几张纸,递给了萧业。

萧业抻开,那的确是一张写于十二年前、他父亲死后两日的婚书,上面写着他和谢姮的名字。

萧业心中一痛,不知该说苍天有眼,还是造化弄人……

谢璧又道:“可是,我心中还有一结,我想知道,你父亲临死前到底见了谁?是谁让他突然认下了罪名……

那时,你父亲死后,朝中迅速结案,没再问罪,我也信了那人说的‘罪不及家人’,以为你们傅家不会有事。

谁知,半个月后,忽然就接到了你们傅家被灭门的消息!我日夜兼程,赶去并州,赶去了城外的乱葬岗,可除了满地的野狼野狗尸体,我什么也没见到!

我问附近住的猎户,他说头天夜里大雾,他听见乱葬岗里鬼哭狼嚎,远远看去,只见一个形似灯笼的亮点在乱葬岗里进进出出,他以为是闹鬼!

我问他,傅家被杀了多少人,其中有几个孩子?

他说,五十四口!一男一女!我以为你死了!你父亲说过他只有一儿一女!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我若知道,这么多年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在并州寻找傅家的坟茔,寻找傅兄的坟茔,可是一无所获!

傅询,我是该死啊!我愧对了傅兄的托付!我是该死啊!”

谢璧痛哭流涕,真心忏悔着,跪在了萧业面前。

萧业痛苦地合上了眼,那不是鬼,那是打着灯笼在乱葬岗进进出出,把傅家五十四具尸首背出来的他。

他信了谢璧的话,他若没去过并州,没去过乱葬岗,就不会看到那满地的野狗野狼尸体。

俄而,他声音清冷,问道:“你在青州,查到了什么?”

谢璧一顿,垂下了头,声音弱了下去,“我什么也没有查到,那个许诺你父亲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萧业觉察出他的神情不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撒谎!”

“傅询,到此为止吧!害死你父亲和你傅家满门的人是我,你要报仇,我谢家阖府上下给你赔命,不要再查下去了!你父亲希望你活着,希望你不要再追究,你不要再卷进去了!”

萧业寒眸微眯,“不要再卷进去?所以幕后之人还活着,你真的查出了什么!”

“没有!我没有!”谢璧矢口否认,“你就是杀了我,杀了我谢家所有人,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萧业一把推开了他,冷笑道:“好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你谢大人仕途顺遂、春风得意、天伦之乐,我父亲遗臭万年、被世人唾弃,连个碑都不能立!

你什么都不知道?谢璧,这十二年你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慰藉自己的良心?证明自己的无辜?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愧疚,那你这十二年可有为我父亲做过什么?可曾为他的清白做过什么?

呵,没有。你带着你那可笑的愧疚置身事外、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十二年!”

谢璧羞惭满面,他死寂的声音响起,“你骂得对,我是无颜面对你的父亲。但你不能再查下去,你是傅家唯一的血脉,你得活着,你也看到了你父亲的信,他希望你活着!”

萧业俊颜上带着鄙夷,轻嗤一声,“据说,十多年前刑部架阁库走了一次水,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