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逆流而上,路过河埠码头。便停船靠岸,与当地百姓交易。
于二口齿清晰不少,甚至还能和当地商贩交涉。
每次买卖这些商贾免不了斤斤计较,或者在斤称上做手脚。
他们却也不太在意,交易了货物便在当地云游几日,但有名胜古迹便一定要去走访,即便天气不好,兴致不减。
朝晖夕阴,苍山云海。
李多九开始还有些吃力,后来也跟得上众人脚步,身子也觉得轻健了。
这一日,几人乘轻舟而蜿蜒而上。
在夔城时听人说,汇入大江的有一条灯草河。沿着这条河往北有一村庄名曰:大柑子树村。
因这里的橘子各个有葫芦大小,多汁爽口,颇有名气。
正是金秋时节,恰逢其时,不可错过。
于二摇橹,李多九辨识方向。
“东家,这里应该就是了,前面有渡口。小鱼,把船靠过去。”
说着走到船头,拎起缆绳,准备泊船。
吕一拿出地图看了看,应该就在附近。
这里的树木极高大,寻常的黄栌、白槐都比其他地界长的更粗壮一些。
几人下了船,沿着小路往里走。
渐渐看到许多橘子树,这橘树也是又粗又大,枝叶繁茂。被人截去了树冠,所以桔子结的很低,伸手就能够到。
李多九看着铜镜大小的桔子藏在墨绿的叶子间,垂涎欲滴,四下寻找人影,便要买上几个。
“东家,这里的桔子当真如人们所说。只是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像传说的那么可口。”
“这里的桔子个头确实不小!”
唐超道:“人尝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想来是这里的气候和土质最为适宜。”
几人一路讨论一直出了橘树林也不见一个人影。眼前突然开阔,一座村庄出现眼前。
村头有一棵大橘树,参天蔽日。树下是一处晒谷场,边上有一副石碾磨盘。
几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坐在晒场西侧聊天晒太阳。
看见吕一几人,停住闲聊,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
好似在说:过来,让我们扫听扫听。
等吕一他们走过去时,一位老人率先开口了。
“您几位是找谁?”
呵呵,未曾开口,李多九先打了个哈哈,“老几位,歇着呢?”
“诶!啷个不是农忙嘛,我们几老把子帮看到倒柑子林,莫遭人偷老。”一位六指老汉说道。
这几位好像忘了之前问李多九他们找谁的话,顺着李多九的提问说起来。
“辛苦辛苦!我们想买点橘子,是慕名而来。”
“买柑子噻,没得啥子,个人去摘嘛。”
李多九乐呵呵地跑去摘橘子,不一会儿抱回四五个分予众人。
剖开橘子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放。这橘子果然肥美多汁,一口下去像是在口中爆炸一般。
“啷个样?”
“飞甜,要得!”
李多九来不及把果肉咽下,连忙回答。
这时村长回来了,见到几人问明来意,把几人让在村公所。
众人随便说些家常,又盛赞橘子美味。
村长姓车,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黝黑精瘦,带着毡帽,眉宇间锁着愁苦。
吕一忽然问道:“车村,管理全村上下一定很忙吧?”
车村长摆手道:“闲得很,只有农忙时要照顾一下。”
“我见村长大人愁眉不展,莫不是嫌弃我等在此打扰了诸位?”
车村长连忙起身,摆双手,“我啷个会是那个意思嘛?”
说完用掌心揉了揉眉心,“林老板,误会了,我是一直这个模样。”
“诸位有所不知,我们村物阜民丰,风调雨顺。您也看见了,这柑子不用我们挑到城里去卖,每年这时候自有城里的小贩来运走。”
众人知他所言不虚,纷纷点头。
“本该是安居乐业,可偏偏我们村像是被诅咒过一样。人人寿难过甲子,而且,多有残疾。”说着摘掉毡帽,露出精光发亮的头顶。
“便是外乡的媳妇嫁到我们这里也是这个样子。时间久了,我们这里的娃儿娶媳妇都成了大问题,若不是活不下去,哪个家里会把姑娘嫁到这里?”
“是水土不好么?你们这里的柑橘这么好,没道理水土不好啊?”
“就是嘛!我们村头的水井叫银光井,那是口千年古井。水质清冽,入口甘甜。每到初一还能看见有银光外泄,老人都说那是口神井。”
这倒奇了,一定要去看看。
“车村长,你可曾亲眼所见?”
“林老板,我们小的时候夏天晚上不回家,在外面玩,我是亲眼见过的。”
偏巧今天是既望之日离着下月初一还远。这几人决定留下住几天。
车村长听了直摇头,“几位,非是我不好客。只是我们村实在是,那些贩柑子的都是清早撑船来,完事赶紧走,生怕沾了晦气。”
见村长坚持,吕一道:“好吧,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便走。”
村长拱手,连说对不住。
是夜,月如大橘。
车村高兴地端着酒杯,“林老板,您是我当里正以来宴请的第一位客人,也是我大橘子树村近年来留宿的第一位客人!”
这话听着就别扭。陪酒的几位老人也纷纷祝贺。
“您就是以身入橘第一人!”
“林老板胆色过人!”
好家伙,这都比得上武松过景阳冈了。
酒过三巡,大家更是无话不说。
李多九就爱打听个八卦新闻,“你们这的人都是怎么没的?”
“这可太难说了,简单讲就是怎么死的都有,多大岁数没的都有。
各种的痨病!有三五岁就夭折的,有二十郎当岁死的,四五十岁是最多的,能活过五十基本上能干到七十。”
“都是病死,不是横死?”
“也有横死,极少,更多的更像是阴差抓人。”
此话一出,李多九脖颈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