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关的晨雾刚散,李长生正在院里剥蒜。新腌的腊八蒜得换坛,他蹲在槐树下,手里的蒜臼“咚咚”响,蒜瓣被捣得粉碎,汁水溅在地上,混着地脉金气,竟在泥土里开出细小的白花花。
院门口卧着条土狗,叫大黄,是灾荒年从村里跟着逃难人来的,瘦得只剩皮包骨,还是李长生用剩粥喂活的。此刻它正耷拉着舌头打盹,耳朵却时不时抖一下,像在听什么动静。
“李兄,昨晚关外又有异动。”赵将军带着两个士兵过来,手里拎着只被劈开的木盒,盒里垫着黑布,“这是在关墙根发现的,里面是空的,但布上有股腥气,和暗海的煞气一个味。”
玄诚子捏起黑布闻了闻,脸色微变:“是‘影煞’。能化影隐形,专偷带灵气的东西,地脉之心怕是被盯上了。”他话音刚落,大黄突然炸毛,对着院墙角的阴影龇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音不凶,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透着股不耐烦。
李长生没抬头,手里的蒜臼还在捣:“慌啥。”他指了指大黄盯着的阴影,“那东西动了。”
阴影里果然有团更黑的影子在蠕动,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正往槐树根(地脉之心埋在那)的方向挪。影煞行动无声,连玄诚子的罗盘都没反应,若不是大黄盯着,根本发现不了。
“影煞无形,刀剑难伤!”赵将军拔刀欲砍,刀风却从阴影里穿了过去,影子毫发无损,反而加速往槐树爬。
就在这时,大黄动了。它没扑上去撕咬,而是猛地抬起后腿,对着那团影子“哗哗”撒了泡尿。尿水落在阴影上,竟像泼了墨的清水,瞬间晕开,影煞的轮廓清晰了些,是只猫大小的黑团,被尿淋到的地方,冒出刺鼻的白烟。
“这……也行?”赵将军看呆了。影煞被尿水逼得后退,却不甘心,突然化作道黑线,射向李长生怀里的地脉之心(他刚挖出来检查)。
“啪!”
李长生头都没抬,反手就把手里的蒜臼扣了过去。蒜臼里的蒜泥混着汁水,正好罩在影煞头上,影煞发出尖细的嘶鸣,像被热油烫了,在蒜臼里疯狂挣扎,黑团渐渐变淡,露出里面无数细小的触须,触须沾到蒜泥,竟像被强酸腐蚀,纷纷蜷成小团。
大黄趁机扑上去,爪子按住蒜臼,龇牙咧嘴地对着里面低吼,那模样,跟李长生平时拍蒜时摁住蒜臼的架势一模一样——干脆、利落,带着股“看你还扑腾”的笃定。
“蒜泥的阳气重,加上土狗的尿带着活物的臊气,影煞最怕这个。”玄诚子恍然大悟,“你故意捣蒜,是早就知道影煞会来?”
李长生把蒜臼倒过来,影煞已经变成了滩黑灰,被大黄一爪子拍散,像拍碎了块脏泥巴。“大黄鼻子灵。”他摸了摸土狗的脑袋,大黄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它昨晚就不对劲,老盯着墙角,我就知道有东西来串门。”
没过多久,院墙外又传来大黄的低吼。这次不止一团影煞,是七八团,从不同方向往院里钻,显然是魔主派来的先锋,想趁李长生不备,抢走地脉之心。
大黄却越打越兴奋。它在院里蹿来蹿去,时而撒尿,时而用爪子拍,动作快得像道黄影。被它盯上的影煞,没一个能靠近槐树三尺内,不是被尿水淋得现形,就是被爪子拍得散架,那轻松劲儿,真跟李长生拍蒜似的——抬手、落下,完事。
李长生蹲在槐树下,慢悠悠地给地脉之心换了个新的玉盒,盒盖刚合上,最后一团影煞就被大黄追得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李长生脚边的蒜臼上。蒜臼里还剩些蒜泥,影煞撞进去,瞬间就没了动静,只留下股蒜味的白烟。
“行了,别追了。”李长生喊了声,大黄立刻摇着尾巴跑回来,趴在他脚边,舌头耷拉着,嘴边还沾着点黑灰,像偷吃了什么好东西。
赵将军看着满地的影煞残骸,又看了看那只不起眼的土狗,突然觉得这比任何法器都可靠:“这狗……怕不是什么神兽转世?”
“就是条土狗。”李长生把新换的腊八蒜坛放在墙根,坛口的蒜香飘出去,院墙外的影煞气息瞬间退了,“村里的土狗都这样,护家,认人,不管啥邪祟,敢进院子就龇牙,简单得很。”
玄诚子望着大黄打哈欠的样子,突然笑了。魔主处心积虑派来的影煞,被一泡狗尿、一爪子拍得魂飞魄散,说出去怕是没人信。可这就是李长生的路数——不用花哨的法术,就用最实在的东西,土狗的忠、蒜泥的烈、甚至这院子里的烟火气,凑在一起,比任何精妙的阵法都管用。
日头升高时,李长生把地脉之心重新埋回槐树下,大黄趴在旁边守着,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两下土,像在给宝贝盖被子。赵将军让人给大黄端来盆肉汤,它却闻了闻,跑到李长生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要吃他手里的蒜瓣。
李长生笑着扔了瓣过去,大黄叼住嚼得“咔嚓”响,尾巴摇得更欢了。院墙外,魔主的气息还在盘旋,却没再派东西来,像是被刚才那番“拍蒜般”的收拾弄懵了,也或许是终于明白——这院子里的东西,哪怕是条土狗,都比想象中难对付。
土狗龇牙,原是护家;拍蒜般利落,本是生活。对付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邪祟,有时候,最简单的实在,就是最厉害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