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万道归墟的混沌奇点之内,失去了凡俗的刻度。
对叶尘而言,这半年并非虚度。混沌奇点的核心深处,玄奥不可测的涡旋永不停息地旋转,浩瀚的混沌原力在其中翻涌、沉淀、质变。而此刻,这原本灰蒙蒙、象征着万法终结与源初的混沌涡旋最内层,却缭绕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青色神辉。
青龙逆鳞!
这枚曾被尸龙以滔天怨念与煞气侵染的古宝,此刻在混沌奇点的伟力冲刷与叶尘道心意志的炼化下,早已洗尽铅华,返本归元。它悬浮于核心原点之上,通体流淌着纯净无暇的涅盘青光。每一缕光芒,都蕴含着太古青龙的磅礴龙气本源,更有其参悟生死轮回的涅盘道韵。
磅礴的青龙本源如同浩荡星河,被混沌奇点鲸吞海吸,不断融入叶尘自身的混沌道基。那精纯的龙气,并未改变混沌的力量本质,却为这片湮灭万物的终极“寂灭”之地,注入了磅礴到不可思议的“生机”底蕴!
毁灭与新生,混沌与秩序,在叶尘的道基核心处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只属于他的平衡。混沌气旋的边缘,青色的龙影若隐若现,嘶鸣带着古老神圣的威仪,却又被更深沉的混沌归墟之意所束缚,化作了推动混沌更加强大的薪柴与催化剂。原本纯粹的“归墟”道纹上,悄然缠绕了一丝“涅盘”的青色纹路,使他的混沌之力,带上了难以言喻的韧性、蜕变与恢复的恐怖特性。
混沌仙莲在道基之上摇曳,一百零八品莲瓣玄黄光芒更加厚重,莲心处的混沌之眼印记,幽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洞,流转间,似有混沌星海生灭,又有青龙虚影盘绕其间。
当最后一缕涅盘青丝彻底融入混沌奇点的核心原点,叶尘紧闭半载的双眸,骤然睁开。
嗡——!
无声的震颤席卷整个混沌奇点空间!比闭关前更加恐怖、更加深邃、仿佛囊括了诸天终结与新生的混沌气息,轰然爆发!那气息如宇宙潮汐,蕴含着足以压垮大界的重量和令万物瓦解寂灭的本质!
混沌奇点空间如肥皂泡般无声破裂、重组、坍缩。
下一刻,一道身披混沌雾霭的人影,已然立于三千道州的无垠虚空之中。脚下是破碎的陨星带,远处是星河运转,日月并行。他一身玄袍,不染纤尘,气息如同与整个浩瀚虚空融为一体,却又独立于万法之外,如同巡视诸天的混沌君王。
腰间,那柄通体流淌着混沌光晕、刀锋一点原初之光永恒闪烁的混沌斩界刀,发出低沉而渴望的嗡鸣,仿佛沉寂的凶兽嗅到了血腥。
叶尘双眸扫视苍茫星海,眉心混沌之眼印记无声流转,深邃的目光穿透了无垠的空间阻隔,跨越了道则的藩篱,落在了三千道州芸芸众生之上。
这不是慈悲的俯瞰。
是审判!是以杀孽罪业为引的精准锚定!
因果、业力、血怨…这世间一切依附于罪孽存在的“痕迹”,此刻在混沌之眼的洞彻下,皆无所遁形,如同黑夜中的熊熊篝火,刺眼而污秽。无数散发着冲天怨念与业火红光的“印记”,在茫茫道州中闪耀。有的微如萤火,是人间寻常恶徒;有的则滔天蔽日,赤红如血,凝聚了亿万生灵临死的哀嚎诅咒!其中一域,那血色怨气的浓度,几乎凝聚成实质的血海汪洋,将一方道州的星域都染得猩红欲滴。
“三千道州……罪孽如渊。”叶尘低语,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周围游弋的星辰碎片瞬间化为了最细微的混沌粒子。
“杀戮伊始……便自麒麟道州起吧。”
刀锋微鸣,那是渴望斩断罪业因果的清响。
他抬步,脚下破碎陨石无声化为虚无。一步踏出,乾坤倒转,亿万里虚空被折叠、压缩,在身后留下一条湮灭物质与空间的混沌长廊。
……
麒麟道州·万窟山脉。
此地非仙家洞府,乃绝代凶地!山脉连绵亿万丈,通体漆黑如墨,并非岩石,而是一种饱含剧毒和怨念的污秽矿髓——黑狱血晶!整条山脉千疮百孔,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洞窟,深不见底。洞窟之内,非但不是死寂,反而传出亿万亡魂永世不得超生的凄厉哭嚎,如同地狱的低喃交响曲。
这浩大的鬼哭山脉深处,便是麒麟道州三大凶族之一——黑狱麒麟族的巢穴祖地!
此刻,万窟山脉最核心的一片血晶平原之上,巨大的血色祭坛如山脉耸立。祭坛中央,一柄造型狰狞的巨钺悬浮半空。此钺通体漆黑,遍布扭曲痛苦的麒麟面庞浮雕,正是黑狱麒麟族三大镇族邪兵之首——哭丧断魂钺!
祭坛四周,是黑狱麒麟族的精锐。他们人身麒麟尾,身披遍布骨刺的漆黑麟甲,周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尸煞邪气。每一头的气息都狂暴凶戾,最低也是域帝境!为首的几尊老祖,更是半步圣帝境的恐怖存在,獠牙外露,血瞳闪烁,贪婪地盯着祭坛中央那柄正发出贪婪吞咽之声的哭丧断魂钺。
祭坛之下,并非祭品牲畜。而是堆积如山……早已失去生机的尸体!这些尸体穿着破碎的各色道袍、衣甲,明显是来自被征服的不同种族、宗门,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的肉身精血已然枯竭,神魂却被强行从残破的躯壳中抽出,如同被无形锁链捆绑的牲畜,密密麻麻、无声哀嚎地悬浮在祭坛周围的血色气柱之中!
“献祭!”一头血瞳赤红、气息最为浑厚的黑狱麒麟老祖发出沙哑的咆哮。他是一尊无限接近圣帝中阶的巨擘,名为墨嶂!
随着他的命令,数万被束缚、绝望惊恐的降族战俘被麒麟战士粗暴地推到祭坛边缘的万魂血池旁。几个倒霉的战俘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头颅,鲜血和魂魄碎片如同燃料被血池牵引,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汩汩声。哭丧断魂钺猛地一颤,贪婪地吸扯着新鲜的魂血,钺身麒麟面庞浮雕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满足的嘶鸣。
“哈哈哈!痛快!”一尊麒麟长老狂笑,覆盖麟爪的利爪抓起身旁一个还在挣扎的金仙战俘,无视其绝望的祈求,五指收拢。“噗嗤”一声,金仙头颅如西瓜般爆碎,精血神魂瞬间被祭坛吞没。
“哭吧!嚎吧!尔等神魂,尽化吾族神钺之资粮!待神钺魔光大成,什么紫微星宫,什么隐元秘殿,统统都要跪伏在我黑狱麒麟族脚下!”墨嶂血瞳中满是残忍的狂热。
无边无际的血光怨气冲霄而起,将万窟山脉上空的苍穹都染成了粘稠的暗红。亿万生灵最后的痛苦与诅咒在这里汇聚、发酵,浓郁到形成了一场腥甜的血雨洒落。绝望的气息笼罩着这片绝地。
正是那足以惊动混沌、令叶尘跨州而至的无边罪孽!
骤然——
没有征兆!万窟山脉的核心,那片喧嚣残忍的血晶平原上空,粘稠欲滴的血色苍穹… 裂开了。
裂痕无声无息,并非是空间的物理撕裂,更像是一块血染的幕布被一种绝对幽暗、连光都无法逃脱的存在侵染、溶解、最终彻底取代。
混沌原暗!
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混沌终结之力形成的幽暗,如同九天垂落的天瀑,无声无息地自那裂开的窟窿中流淌、倾泻而下!它不散发任何灼热或冰冷的温度,只有一种将一切存在瓦解、化为虚无本源的终极死寂。
混沌原暗垂落的刹那,时间、声音、乃至此地的法则运转,都仿佛被拖入了泥沼。
“噗通!”
“噗通!噗通!”
祭坛之下,还在执行虐杀任务的麒麟战士,以及被押解的战俘,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成片成片地瘫软跪伏,然后是扑倒!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只感觉自己的仙骨神魂仿佛被浸入了无形的混沌强酸,在绝望的哀鸣中自行瓦解!仙力、生机、神魂都在那股无形的湮灭威压下急剧消融!
“呃啊——!”
一名离原暗核心较近的麒麟长老,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他那覆盖着坚固黑狱麟甲、足以硬撼圣帝器余波的身躯,皮肤寸寸干裂、枯朽,如同风化了万年的朽木!引以为傲、泛着神光的强韧麒麟骨,自内而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碎裂声!那威压,并非来自更高的修为境界压制,而是来源于根源属性的碾压!是混沌归墟之力对凡俗“存在”本身的否定!
“谁?!!”
巨擘墨嶂最先反应过来,血瞳暴睁,周身半步圣帝中阶的恐怖魔焰轰然炸开,形成一道冲天的黑狱血煞魔柱,死命抗衡着那片垂落寂灭的幽暗威压!他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惊疑与暴怒,更有深入骨髓的寒意!“何方神圣?胆敢犯我黑狱麒麟族祖地!”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平静得如同法则本身降下判词的声音,自那垂落混沌原暗的裂缝深处传来:
“罪孽当诛。”
四字落下,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此地所有生灵的心头与法则根基之上,如同末日丧钟。
轰隆——!!!
声音落下的刹那,墨嶂下方,那被亿万岁月黑狱煞气浸透、坚硬更胜帝金、承载着整个万窟山脉煞气运转的枢纽核心——祭坛下的血晶平原,炸了!
空间没有破碎,是那片承载着无穷罪业与污秽的大地本身,被一种绝对的力量彻底瓦解!
一只覆盖着玄色混沌气流、隐隐有青色龙纹缠绕的巨足,自那片混沌原暗的裂缝中踏出!这看似寻常的一踏,落下的瞬间却仿佛重逾万古星海!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爆炸的光焰和气浪。但整个血晶平原,连同祭坛的基座、连同平原上惨死的尸山、连同那些还在哀嚎的残魂……在那一脚落下的绝对寂灭之域内,瞬间归于混沌!仿佛从未存在过!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光滑如镜的庞大圆形坑洞,坑洞底部残留着丝丝缕缕的混沌灰气,如同被天神用无上锋刃瞬间剜去了一大块!
塌陷!湮灭!纯粹的能量与物质结构在根源上被抹除!
叶尘的身影,终于清晰地出现在这片笼罩于混沌原暗背景下的血煞炼狱之中。他踏立于那恐怖坑洞的边缘虚空,玄袍猎猎,腰间混沌斩界刀轻颤,发出愉悦的低鸣。他看也没看那惊怒交加、全身黑狱魔焰疯狂燃烧的巨擘墨嶂,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祭坛中央,那柄因吸取了海量血魂而魔光暴涨、邪气滔天、正发出挑衅般低吟的哭丧断魂钺。
“污秽,当吞。”
叶尘平伸右手,五指虚握成爪。掌心之中,那吞噬了青龙逆鳞、已然产生质变的混沌奇点核心,骤然浮现!
一个微不可察的灰点!却仿佛诸天万界的终结原点!
“吼——!”
当混沌奇点浮现的刹那,强横如墨嶂竟发出一声带着极端恐惧的咆哮!他感到自身无比稳固的血煞本源道基在剧烈地哀鸣、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离体而去被那灰点强行抽走!而他祭炼了无数岁月的哭丧断魂钺,更是感应到了灭顶之灾!那些哀嚎的麒麟面雕惊恐尖啸,无尽魔光化作巨大的哭泣麒麟魔影,张牙舞爪地扑向叶尘,企图守护自身!其上沾染的亿万血魂诅咒之力更是化作粘稠的猩红匹练,缠绕向叶尘的手臂!
“嗡——!”
混沌奇点核心猛地一旋!
没有惊天动地的吸力。但扑来的麒麟魔影、缠绕的猩红诅咒匹练……靠近叶尘右掌三尺之地时,如同滚汤泼雪,瞬间无声无息地瓦解、溃散,化为一道道扭曲暗淡的血色与黑色光流,被那个微小的灰点贪婪无比地鲸吞进去!哭丧断魂钺本体剧烈震颤,器灵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其内无穷无尽的怨魂之力、残暴血气、麒麟魔元乃至一丝丝凝聚成形的业力罪痕,都被强行抽离,投入那吞噬一切的混沌终焉!
“不!吾族神钺!”墨嶂目眦欲裂,彻底疯狂,再也顾不得心头那份让他灵魂冻结的恐惧,双手狂舞,打出毕生修为凝聚的恐怖神通——黑狱崩天蚀神波!一道凝聚了腐朽、剧毒、诅咒、崩灭等无数绝望法则的黑红色毁灭光柱,撕裂虚空,直击叶尘头颅!
这一击,足以将同阶半步圣帝打成飞灰!
叶尘甚至没有回头。
“聒噪。”
两个字音落下,伴随着“锵”的一声清越刀鸣,响彻万窟山脉,也仿佛在诸天万道的心头同时斩落!
他腰间的混沌斩界刀,终于再次出鞘!刀光并非以往清冷的灰痕,而是缠绕上了一抹青金色的涅盘龙纹,刀锋处那一点永恒不灭的原初之光,比之前亮了百倍!
刀出!
目标却并非墨嶂。
刀尖所指,是他身前那片布满了无数大小洞窟、被黑狱麒麟族盘踞了亿万年的庞大万窟山脉!
一道细如发丝、边缘缠绕着青金涅盘神纹的混沌刀痕,轻飘飘地自刀锋延伸而出,瞬息没入坚硬无比的黑狱血晶山体!
斩界!
斩的,非山,非石,非麒麟。
是构成万窟山脉存在本身,维持其无数天然、人工洞窟空间结构与煞气屏障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直通大地核心的——空间法则网络!地貌本源!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撕开厚重皮革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亿万生灵、包括墨嶂在内,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大地最核心的恐怖“哀鸣”!
整个亿万里方圆的万窟山脉……裂开了!
不是坍塌!不是震碎!是如同巨大的黑色蛋糕,被一把无形的、无厚度的利刃从中剖开!一条无法形容其深、其广的恐怖深渊,自叶尘刀落处凭空出现,以绝对光滑、绝对平整、残留着丝丝缕缕混沌灰气与青金色涅盘光芒的切面,将这无尽岁月的罪恶山脉,连同其内黑狱麒麟族经营了万古的无数巢穴、密库、禁阵,自上而下,一分为二!剖开万层!
山脉深处,不知道多少强大的黑狱麒麟族强者,尚在沉睡或者修炼中,连哼都没哼一声,身躯就被这斩断存在之基的一刀,连同其所在的空间层面,一起归于最原始的混沌粒子!彻底湮灭!
无数哀嚎的魂火在深窟中瞬间寂灭。那些依靠山脉煞气维持运行的古老禁制,被粗暴地斩断能量源头,无声黯淡、崩塌。
这一刀,斩断了万窟山脉的“脉”,也斩尽了盘踞于此无尽岁月的黑狱麒麟族的巢穴根基之“运”!万层地窟,无数狡兔三窟的秘密通道,成了通往混沌归墟的深渊!
“吼……”墨嶂那道足以崩碎星河的恐怖神通光柱,打在环绕叶尘的混沌原暗之上,仅仅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彻底激起就被彻底吞噬吸收,甚至转化成了滋养混沌奇点的一缕“营养”。他庞大的身躯僵硬在原地,血瞳中倒映着被剖开的万丈深渊,倒映着那片吞噬了镇族邪兵、湮灭了长老战士的混沌灰气,看着那个玄袍身影握着那把缠绕青金龙纹、散发着令万物终结归墟气息的恐怖长刀……
超越认知的恐惧与绝顶的暴怒在他心头交织、爆炸!
“杀了你!吾族!杀了他!!血祭祖魂!”墨嶂发出了歇斯底里、混合着无尽惊惧的狂吼,剩余所有的黑狱麒麟族强者,无论身在何处,都被一股凶戾的意志唤醒,双目赤红地朝着叶尘扑杀而来,无数黑狱神通交织成毁灭的洪流!
与此同时,万窟山脉的边缘,虚空细微波动。数道强横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是麒麟道州其他大势力察觉此地惊天变故而赶来的探子。
他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被一刀剖成两半的祖脉!看到了被瞬间吞噬的邪兵!看到了无数黑狱麒麟族强者在那玄袍身影无声垂落的混沌原暗领域中,挣扎着哀嚎着化为飞灰的景象!看到了半步圣帝巨擘墨嶂那混合着极致恐惧的疯狂嘶吼!
神念剧烈颤抖,如同被冰冷的钢针刺穿!
一位须发皆白、来自麒麟道州另一霸主势力“离火宫”的老牌巅峰仙尊,透过秘宝遥遥“目睹”叶尘抬起混沌斩界刀,准备应对墨嶂最后的扑杀时那冷漠无情的侧脸,以及刀锋上那点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混沌原初之光……
“麒麟……大劫!不,是杀劫临头啊!”老者神魂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嘶哑,神念波动几近溃散:
“混沌行走……竟是这般抹杀罪业的……万道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