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支撑白骨祭坛最后根基的几根巨型腿骨化石,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彻底断裂、倾斜!整座由无数骸骨与怨念垒砌的罪恶丰碑,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发出垂死的哀鸣,朝着下方翻滚的血海,无可挽回地倾覆下去!
粘稠的血泥混合着破碎的符文,如同决堤的污河,从巨大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天空低垂的血云被彻底震散,露出后面那轮妖异猩红的血月,冷漠地注视着这末日崩塌。
“走——!!!”
璇玑的嘶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她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断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湿滑的骨板,朝着祭坛边缘一处因爆炸和塌陷形成的、相对平缓的骨坡亡命翻滚!
碎石如雨!骨屑纷飞!巨大的骨块带着死亡的呼啸擦着她的身体砸落,溅起的血泥糊了她满头满脸。每一次翻滚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断骨处传来的麻木感下是刺骨的寒意。她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带他们活下去!
礁石在新生光柱收敛的刹那便已恢复了一丝意识。看到祭坛崩塌的灭世景象,他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巨大的恐惧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手死死抓住旁边昏迷的萧烬破烂的衣襟,另一只手环抱住依旧紧闭双眼、但气息平稳了许多的洛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璇玑翻滚的方向,连滚带爬地冲去!
轰!一块燃烧着暗红符文的巨大穹顶骨板砸落在他们刚才立足的位置,将那片区域彻底化为齑粉!
三人几乎是同时滚到了那处倾斜的骨坡边缘!下方,是如同沸腾般翻滚、被崩塌激起的巨浪和混乱能量搅成一片混沌的暗红血海!腥甜、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
“跳——!!!”璇玑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决绝!没有时间犹豫了!留在这里,下一秒就会被倾覆的祭坛彻底埋葬!
礁石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如同冰山般沉睡的庞大冰蓝龙影——寒漪陛下,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但他别无选择!他猛地抱紧怀中的洛桑,拖着萧烬,朝着下方那翻滚的血海,纵身跃下!
璇玑紧随其后,拖着断腿,如同折翼的鸟,一头扎入那冰冷刺骨、粘稠腥咸的海水之中!
噗通!噗通!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三人吞没!粘稠的血泥和混乱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他们的身体,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们拖入深渊!
礁石死死护住怀中的洛桑,将她托出水面。璇玑呛了几口腥咸的海水,强忍着断腿的剧痛和窒息的眩晕,拼命划水,靠近礁石,用仅存的力量托住萧烬下沉的身体。萧烬依旧昏迷,胸口裸露的创口被冰冷的海水浸泡,深蓝色的冰晶闪烁着微光,那微弱的搏动在冰冷中显得异常顽强。
“那边!有浮木!”礁石在翻涌的血浪中嘶吼,指向不远处一块被爆炸冲击波抛出的、巨大的、惨白色的浮骨,形似半截断裂的肋骨。
三人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朝着那块浮骨挣扎游去。冰冷的海水浸泡着伤口,每一次划水都耗尽力气。粘稠的血泥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将他们拖入深渊。远处,巨大的白骨祭坛如同沉没的巨鲸,带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和席卷一切的漩涡,缓缓沉入那片被怨念染红的血海!
巨大的漩涡吸力传来!三人连同那块浮骨,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狂暴的水流卷向毁灭的中心!
“抓住——!”礁石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布满鳞片的手臂死死扣住浮骨边缘的凸起,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璇玑的手臂!璇玑则用尽全身力气,将萧烬沉重的身体死死按在浮骨上,用身体挡住不断拍打的血浪!
轰隆隆——!
祭坛彻底沉没的巨浪如同海啸般拍来!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浮骨掀翻!冰冷腥咸的海水劈头盖脸砸下,带来窒息般的绝望!
就在三人即将被巨浪吞噬、彻底卷入漩涡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威严与守护意志的冰蓝光芒,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猛地从沉没的祭坛方向扩散开来!
光芒所过之处,那狂暴的漩涡吸力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抚平!拍向三人的巨浪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冰壁,瞬间变得温顺,化作无数细小的水花溅落!连周围粘稠翻滚的血泥都仿佛被冻结了一瞬,变得相对平静!
是寒漪!是她在沉沦的最后一刻,强行催动最后一丝被归墟泪压制的力量,为萧烬他们争取了一线生机!
这短暂的平静,如同神迹!
“快划!”璇玑瞬间明白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不顾断腿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划动冰冷的海水!礁石也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一手环抱洛桑,一手死死扣住浮骨,双腿疯狂蹬水!
浮骨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这股平静的水流,猛地冲出了漩涡的死亡范围!将那片吞噬一切的毁灭漩涡,甩在了身后!
* * *
冰冷。黑暗。无边无际的粘稠。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海渊的顽石,被无边的重压和刺骨的寒意包裹。萧烬感觉自己正被拖向一个名为“归墟”的永恒深渊。左手断口处的冰冷麻木,胸口创口处每一次微弱搏动带来的撕裂感,都在提醒他躯体的残破。更深处,是灵魂的疲惫,仿佛经历了千百世的轮回与厮杀。
寒漪…洛桑…清璃…璇玑…月姬…
一个个名字如同黑暗中闪烁的星子,是他沉沦意识里唯一的坐标。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寒漪那如同冰山般的沉睡,感受到洛桑微弱却平稳的心跳紧贴着自己冰冷的胸膛,甚至能捕捉到璇玑那压抑的痛呼和礁石粗重的喘息…他们…似乎还活着?
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从胸口那处与洛桑身体紧贴的地方传来。那暖流带着一丝纯净的悲怆,如同黑暗中流淌的温泉水,一点点抚平着他识海中狂暴冲突后留下的焦土,也支撑着他那缕即将熄灭的生机之火。
不能沉下去…还有人…在等他…
这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执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萧烬的眼皮极其沉重地颤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如同被冰霜冻结,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异常艰难。刺骨的寒意包裹着全身,仿佛连血液都要凝固。耳边是单调而永不停歇的波涛声,还有…一种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喘息。
视野一点点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压抑、布满污秽水痕和霉斑的木质舱顶。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盏挂在舱壁上的、散发着昏黄油光的鱼油灯在摇晃,将晃动的阴影投在湿漉漉的舱壁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鱼腥味、铁锈味,还有一种劣质药膏混合着血腥的刺鼻气味。
他躺在一张狭窄、铺着潮湿稻草和粗糙麻布的简陋床铺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他想动,却发现全身如同被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分毫。只有眼球能极其艰难地转动。
他看到了璇玑。
她就蜷缩在他床铺旁边的狭窄过道上,身下只垫着一块同样潮湿的麻布。她那条断腿被粗糙的木板和肮脏的布条固定着,布条上浸染着大片暗红色的血污,边缘已经发黑。她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沾满污迹的脸颊上带着几道凝固的血痕,眉头痛苦地紧锁着,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时不时地因疼痛而微微抽搐。断腿处的肿胀和青紫透过布条清晰可见。
她还活着…但伤得很重。萧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目光艰难地移动。在船舱另一侧稍显干燥的角落,另一张更小的床铺上,躺着洛桑。
她身上盖着一件相对干净的、带着海腥味的厚麻布斗篷。空洞的左眼窝被一层新的、温润的珍珠母贝般薄膜覆盖,不再流血,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那只仅存的琥珀右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惨白却恢复了一丝生气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呼吸悠长而平稳,如同沉睡。但萧烬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那股曾经澎湃的皇族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只剩下最核心的一点本源在顽强地维持着。是她的皇血…救了他,也耗尽了她自己?
一股沉重的悲凉和无法言喻的感激涌上萧烬心头。
“呃…”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门口方向传来。
萧烬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去。
是礁石。他靠坐在舱门边的阴影里,上半身赤裸着,覆盖着细密银鳞的胸膛和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被骨刃划开的深口,有被灼烧的焦黑,更多的是被海水浸泡发白的皮肉翻卷。一个缺了口的陶碗掉在他脚边,里面黑乎乎的药渣洒了一地。他正用一块沾着血水的破布,死死捂住自己右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他布满血丝的琥珀色眼睛死死盯着舱门外幽暗的海面,充满了警惕和掩饰不住的疲惫。显然,他刚刚在给自己处理伤口,被剧痛打断了。
“水…水…”璇玑在昏迷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礁石立刻警觉地回头,看到璇玑痛苦的模样,又看了一眼洒落的药碗,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和自责。他强忍着肋下的剧痛,挣扎着想站起去取水,动作牵扯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我…来…”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极其微弱地从萧烬喉咙里挤出。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
礁石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萧…萧烬大哥?!你醒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蜷缩在地上的璇玑,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双眼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星辰般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疲惫,布满了血丝,但当她的目光聚焦在萧烬那张布满血污、却睁开了眼睛的脸上时,那疲惫的眼底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光芒!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污迹。
“烬…哥哥…”她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哭腔和巨大的释然。
洛桑长长的睫毛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只紧闭的琥珀右眼,眼珠似乎在眼皮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仿佛在努力感知着什么。
萧烬看着他们,看着这艘在怒海中飘摇的破船,看着每个人身上的伤痕和疲惫,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而艰难的字眼:“…船?”
礁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强撑着身体,快速说道:“是…是一艘…路过的…深海采珠船…船老大叫…老疤头…他们…救了我们…三天了…”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疲惫,“我们…在回…回锁龙峡外围的路上…但…但龙城的人…还在追…”
“三天…”萧烬的心沉了下去。祭坛崩塌已过去三天!龙城绝不会善罢甘休!敖擎虽死,但那些长老和血龙卫残部呢?寒漪呢?她沉入了那片血海…被归墟泪压制…还有月姬…她在哪里?是生是死?
巨大的忧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苏醒的微弱喜悦。他挣扎着想坐起,查看璇玑的断腿和洛桑的状况,但仅仅是动了一下肩膀,全身的伤口如同被无数钢针同时穿刺,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别动!”璇玑焦急地喊道,牵动了断腿的伤势,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惨白。
礁石也慌忙上前按住萧烬:“萧烬大哥!你的伤…太…太重了!不能动!”
就在这时——
哐当!
船舱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疯狂摇曳。
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粗糙如同礁石、脸上带着一道巨大蜈蚣状疤痕的中年汉子,裹着一身带着浓重鱼腥味的油布雨衣,出现在门口。他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散发着浓烈腥气的陶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破旧的木桶。正是船老大,老疤头。
老疤头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带着常年海上讨生活磨砺出的警惕和沧桑的眼睛,扫过舱内。当看到睁开眼的萧烬时,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醒了?”老疤头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轮摩擦,“命真硬。把这鱼胶汤喝了,吊命的。”他将那罐腥气扑鼻的浓汤放在萧烬床边的破木箱上,又提起木桶,里面是半桶浑浊的淡水,“省着点用,就这点水了。”
他的目光扫过璇玑肿胀发黑的断腿,眉头紧锁,又看了看礁石肋下还在渗血的伤口,最后落在洛桑沉睡的脸上,尤其是在她那只被薄膜覆盖的空洞左眼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怜悯,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疤头叔…外面…”礁石挣扎着站直身体,警惕地问道。
“风浪小了点儿。”老疤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声音依旧低沉,“但血云还在,这片海域邪性得很。后面…有尾巴。”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朝着船舱后方的方向点了点,眼神锐利如刀,“三条‘黑梭’,挂着龙城的‘血龙旗’,阴魂不散跟了两天了。妈的,老子这破船跑不过他们,要不是这片鬼雾和乱流…”
龙城的追兵!而且是最擅长追踪和袭杀的“黑梭”快船!还挂着血龙旗,显然是精锐!
璇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礁石的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贝壳短刃,肋下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
萧烬眼中寒光一闪,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剧痛,嘶哑问道:“…距离?”
“不到十里。借着雾气和暗礁,暂时还能周旋。”老疤头走到一个固定在舱壁上的简陋木架旁,拿起一个用鲨鱼皮包裹的、长长的物件。他解开皮扣,露出一柄通体黝黑、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三股分水鱼叉!叉柄上缠绕着防滑的鲨鱼皮条,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海腥味。
“老子在这片鬼海混了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老疤头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冰冷的叉刃,眼中闪烁着如同深海凶鲨般的凶悍光芒,“想动老子的船?得问问老子手里的‘海牙’答不答应!”他将鱼叉重重顿在舱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油灯火苗一阵乱跳。
他转头看向萧烬,目光锐利:“小子,我不知道你们惹了多大的麻烦,也不知道这姑娘…”他瞥了一眼洛桑,“是什么来头。但老子既然把你们捞上来了,只要还在老子的船上,就不会让龙城的杂碎轻易把你们带走!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沉重的压力,“老子这条船,扛不住三艘黑梭的围杀。你们…最好有后手。”
后手?萧烬的心沉了下去。他现在的状态,连动一下都困难。璇玑重伤,洛桑昏迷未醒,礁石也几乎油尽灯枯。唯一的战力,只有这个看起来凶悍、却终究是凡人的船老大和他那柄鱼叉。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无声地渗透进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呛咳声,从洛桑躺着的角落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洛桑那只紧闭的琥珀右眼,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要破茧的蝶。她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厚麻布斗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更加急促的呛咳声。
“公主!”礁石第一个扑了过去,声音带着狂喜和紧张。
璇玑也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星辰般的眼眸充满了希冀。
萧烬的心也提了起来,死死盯着她。
在礁石的搀扶下,洛桑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那只仅存的琥珀右眼。
没有焦距。
瞳孔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雾气,倒映着舱顶摇晃的油灯光晕,却没有任何神采。她茫然地“望”着前方,仿佛置身于一片永恒的、无声的黑暗之中。
“光…好黑…”她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寂静的船舱中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我…我看不见…”
礁石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砸在胸口!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鳞片,渗出血珠,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璇玑眼中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化为深沉的痛惜和无力。
皇血源光燃尽…失去的不仅是力量…还有光明吗?
洛桑似乎感觉到了舱内死一般的寂静和那沉重的悲伤。她那只无神的琥珀右眼茫然地转动着,试图“看”清周围,却只捕捉到一片绝望的黑暗。她抬起颤抖的手,摸索着伸向自己空洞的左眼位置,指尖触碰到那层温润的薄膜,动作猛地一僵。
“我的…眼睛…”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仿佛在确认一个早已知道却不愿面对的事实。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命运剥夺一切的巨大空洞感。
两行清澈的、如同最纯净珍珠般的泪水,无声地从她那只仅存的、无神的琥珀右眼中滑落,滴落在身下粗糙的麻布上,晕开小小的、晶莹的湿痕。
鲛人泣泪…凝而为珠…
这无声的泪水,比任何哭嚎都更令人窒息。船舱内弥漫着沉重的悲伤。
老疤头看着这一幕,布满风霜刀疤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握着鱼叉的手更加用力,指节发白。他猛地转身,对着舱外怒吼:“疤脸!给老子盯死了后面的狗崽子!有任何异动,立刻敲钟!”
“是!老大!”一个同样粗哑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急促、尖锐、如同鬼哭般的螺号声,猛地穿透船板的阻隔,在船舱内凄厉地炸响!正是老疤头手下了望手发出的最高警报!
紧接着!
轰!轰!轰!
三道沉闷而充满压迫感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船体之上!整艘采珠船剧烈地摇晃起来!船舱内的油灯瞬间熄灭!物品翻滚碰撞!冰冷腥咸的海水顺着船体被撞击的裂缝,瞬间涌了进来!
“妈的!撞角!他们用撞角!”老疤头惊怒交加的咆哮在黑暗中响起,伴随着呛人的海水涌入声!
龙城的黑梭快船,终于…追上来了!而且一上来,就是最凶残的接舷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