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数日的、仿佛要洗净世间一切的滂沱暴雨,终于在一个铅灰色的黎明前夕,毫无预兆地、如同被无形的手生生掐断般,骤然停止了。
死寂。
一种裹挟着浓重铁锈与潮湿霉变气味的、粘稠而沉闷的空气,如同巨人肺部呼出的腐败气息,沉沉地压在“向阳花”孤儿院残破的厨房里。破碎的窗棱滴着浑浊的水珠,砸在积水的泥地上,发出单调、空洞、令人心悸的“嗒……嗒……”声,像是垂死生物残存的脉搏。
新生如同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赤着冰冷发白的双足,蜷缩在墙角巨大的、布满黑黢黢油渍的铸铁灶台与冰冷潮湿石壁形成的三角形阴影里。她的背紧贴着粗糙冰冷的墙面,单薄的旧衣无法抵御渗骨的寒意。她微微侧着头,视线穿透从破损气窗缝隙投射进来的一线惨淡天光,落在厨房中央那个瘦削、疲惫、背对着她忙碌的身影上。
丙小米。
她的姐姐。
她的守护者。
她即将消散的……幻影。
丙小米穿着那件旧得发白、边缘已磨损绽线的碎花布围裙,正以一种近乎凝固的、宗教仪式般的专注和缓慢,搅动着面前那口硕大的、被岁月和炉火舔舐出斑驳古旧的黄铜锅。锅里,暗红色的液体正“咕嘟……咕嘟……”地翻滚、冒着粘稠的气泡。木柄的长勺每一次落下、划开浓稠的液体、再缓慢提起,与铜锅内壁摩擦撞击,都发出一种规律到刻板的、犹如古老钟表内部齿轮咬合般的钝重声响。单调,重复,在死寂的厨房中回荡,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诡异韵律。
蒸腾而起的水汽里,浓郁到令人眩晕的草莓甜香肆无忌惮地弥漫,霸道地钻进鼻孔,挑动着舌尖的味蕾。但这浓腻的甜香深处,却像缠住了某种无法被彻底掩盖的东西——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生铁暴露在潮湿空气中缓慢氧化的……冰冷腥甜的铁锈味。这股味道顽固地刺破甜香的包围,幽幽地钻进新生的鼻腔,瞬间将她拽回记忆深处某个已被火焰焚毁、如同隔世的温暖午后的边缘。
那个午后,似乎也充满了阳光和炖煮水果的香甜。可下一秒,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色火焰,母亲最后的嘶喊……和……姐姐冰冷的拥抱?
“过来尝尝。”丁小米的声音蓦然响起,像砂石在干燥的砾石地上划过,带着被过度使用后的磨损和粗粝的嘶哑,骤然打破了死寂的节奏。
新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的痛感让她保持一丝清醒的刺痛。她没有动。
丙小米似乎也不需要她立刻回应。她依旧背对着新生,专注于那口巨大的铜锅。她握着木勺的右手臂微微抬起,方便那长柄木勺舀起一勺浓稠、仿佛蕴藏着熔岩般能量的酱汁,缓缓举到与视线平行的高度观察着浓稠的挂壁。就在这个瞬间!
新生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借着那从气窗缝隙斜射进来的、冰冷惨白的天光,她清晰地看到——在丙小米左侧太阳穴下方,那道布满狰狞裂纹的机械义眼边缘,那些深陷的金属沟壑里……此刻正缓慢地、无声地……渗出一种新的、异样的液体!
不是机油!
也不是鲜血!
而是……一种粘稠得如同活体蛛丝般的、散发着幽深光泽的……暗紫色液体!
这令人心悸的暗紫色液体,如同拥有自己卑微生命的寄生虫,正悄无声息地、沿着义眼冰冷坚硬的金属边缘…滑落…汇聚…最终……不偏不倚地……滴入了下方那口巨大铜锅中……那正在“咕嘟咕嘟”剧烈翻滚着的……暗红色草莓酱浓浆里!
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一滴暗紫坠入深红。
瞬间消融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新生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底翻涌上来!她猛地捂住嘴,强行压下那令人作呕的翻涌,目光却死死钉在了丙小米因搅动而裸露出来的、抬起的右手腕内侧!
那里!
原本应是平滑的肌肤表面,此刻竟盘踞着一片正在微微蠕动、如同活体纹身般的……契约纹路!
这些深紫色的、由无数扭曲微型符文构成的纹路,随着她每一次手臂肌肉发力、每一次木勺在铜锅中画圈搅动的节奏……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那光芒冰冷、幽邃,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与她在储物间那台古老机械钟底座深处看到的、那个混合了机械齿轮与巫术符文的邪恶矩阵……其核心的脉动!竟如出一辙!它们在呼吸!它们在……同步!!
滚烫!后颈那枚枫叶胎记如同被投入炽热煤块,猛地爆发出剧烈的灼痛!新生痛得几乎闷哼出声!她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却不知是源于肉体的痛楚,还是那即将撕裂胸膛的无边悲恸!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站直了身体。冰冷的水汽浸透了赤脚踩着的泥地,寒气从脚心直窜头顶。她像个走向审判台的囚徒,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着那口散发致命甜香的巨大铜锅挪去。
铜锅里的草莓酱正翻滚到最浓烈的顶点。饱满的鲜红草莓果肉在浓稠、闪烁着琥珀般光泽的糖液中,被滚烫的热力温柔又残酷地煨煮着。它们失去了原本完整可爱的形状,如同凋萎的花瓣,在粘稠的液体中破碎、消融、褪色,最终化为一片片令人心悸的、仿佛凝固血块的深绯色沉淀物。空气中那股甜腻到令人窒息的香气,混合着越来越浓的铁锈腥气,几乎凝成实体,霸道地堵住了新生的喉咙。
丙小米微微侧过身。那布满金属裂纹的脸在升腾的蒸汽中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只受损的机械义眼深处,两点残余的幽蓝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她将手中长柄木勺略微倾斜,舀起大半勺翻滚、冒着细微气泡、泛着深红光泽的浓稠果酱。酱汁粘稠地挂在勺壁上,拉出晶莹又仿佛带着血丝的细丝。她动作平稳地将这勺看起来足以灼伤灵魂的猩红液体,递向新生苍白冰冷的唇边。声音依旧嘶哑:“尝尝……该放糖了……”
就是这一递的动作!
丙小米那只握着木勺长柄的右手,指关节几处显眼的、已经变成淡白色陈年旧疤的烫伤烙印……清晰无比地刺入了新生的视线!
那些形状……那几个扭曲的月牙形印记……新生猛地抬起自己同样冰冷的手掌——在她的掌心下方……几处位置、角度、形状都完美吻合的、颜色更深沉些的烫伤旧痕……同样烙印在那里!
如同命运残酷的复制粘贴!
温热的、带着近乎滚烫温度的果酱触碰到她冰冷的舌尖!
霎时间!
酸甜!难以形容的、汹涌澎湃、霸道到足以占据所有味蕾感官的酸甜洪流!如同最原始的味觉炸弹!在新生舌尖轰然爆炸!!!
这味道!这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这温柔之后紧跟着的、几乎要将灵魂拧成麻花般的酸!
如此的熟悉!
熟悉到……瞬间贯穿了十年冰封的记忆!直达心脏最深处的那间永不熄灭的炉火小屋!
画面骤然切换!
冰冷刺骨的风雪呼啸声取代了厨房的寂静!
一间狭小但温暖的、弥漫着木柴燃烧噼啪作响和同样浓郁果酱甜香的小木屋里!
年幼的新生穿着厚实却破烂的棉衣,脸颊冻得通红,蜷缩在壁炉前一张老旧却干净的羊毛地毯上,眼巴巴地仰望着同样年幼的姐姐——丙小米!她也系着围裙(一件洗得发白的、补丁叠着补丁的小围裙),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小的、几乎握不稳的木勺,舀起瓦罐里同样冒着热气、颜色鲜艳些的、刚刚熬好的新鲜草莓酱,吹凉,再温柔地、带着宠溺的微笑,递到妹妹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的嘴边:“小心烫哦,妹妹……”
“呀!好烫!但是……好甜!”
“慢点吃……”
妹妹小小的满足的喟叹声!姐姐带着笑意的、轻柔的叮咛!壁炉里木柴燃烧时爆开的噼啪脆响!
画面镜头温柔地拉远……
木屋温暖的角落里……梳洗整齐的母亲!穿着一件干净素雅的旧袍子,神情专注而肃穆。她跪在一座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小小神龛前。手中,握着一支沾满了新鲜碾碎的深红色矿石颜料(还是……血?)的细毛笔!她手腕沉稳而优雅地在光滑的神龛底座木板上,一笔一划,勾勒着——一枚线条灵动、叶脉清晰、象征着家族守护与祝福的……金色枫叶图腾!
所有的一切,都与此刻重叠!
味道!场景!动作!乃至……命运被凝固的姿态!
“是……是这个味道……”新生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泪水在眼中疯狂积聚,视线瞬间模糊。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摩挲着鬓角那枚小小的、饱经沧桑的草莓发卡。冰冷的塑料触感与记忆里瓦罐边跳跃的炉火形成残忍的对比。
嗡——!
就在她指尖触及发卡冰冷的塑料表面的刹那!后颈那片枫叶胎记如同被浇入了滚烫的熔岩,骤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灼痛!那剧痛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从她的颈椎狠狠刺入脑髓!
“呃啊!”新生痛得几乎弯下腰!
丙小米所有的动作——举着木勺的、搅动果酱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她那只布满裂纹的机械义眼中,残存的、原本只是微弱跳动的幽蓝数据流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短暂、疯狂、如同失控蜂群般的猩红色乱码光点!几近湮灭!
而当新生的目光被迫从剧痛中抬起,重新落向那口巨大的黄铜锅时,一个更加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出现了!
锅沿内侧一圈,那刚刚还在随着沸点起伏、冒着细泡的暗红色浓稠酱汁……不知何时……竟有一小块脱离了液体,向上隆起、凝结、冷却……最终……凝固成了一个边缘清晰、叶脉分毫毕现、仿佛被技艺最高超的糕点匠人精心雕刻出的……深红色透明枫叶!!!
它就那样,稳稳地、死寂地“粘”在滚烫的黄铜锅壁上!妖异而狰狞!
沉重的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天鹅绒幕布,彻底覆盖了破败的孤儿院。短暂的雨水间歇后,空气变得更加沉重粘滞,混杂着泥土翻开的腥气与远处城市污染雾霾传来的微甜呛味。
惨白冰冷的月光艰难地穿透高处唯一一扇狭窄、布满油腻污渍的厨房气窗。扭曲变形的光斑在布满灰尘、蛛网和食物残渣的储物木架上投下交错的菱形暗影,如同囚室的铁栅。
新生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蜷缩在这片相对干净的角落月光暗影里。那本厚重、饱含血泪秘密的素描本被她死死抱在怀中,仿佛那是唯一可以证明过往存在的物证。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硬纸壳封面边缘滑动,最终停在那页被她无数次翻阅、已经摩挲得格外光滑的画面——一头线条粗犷的幼狼,小心翼翼地用它那还带着绒毛、却显露出锐利尖爪的爪子,捧托着一颗正在融化的、廉价塑料草莓。狼的眼神复杂,温柔与绝望交织。糖霜倒影中两个模糊的女孩轮廓……
“呜……”
一声极其细微、低沉、如同老旧纺车在深夜里转动丝线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从储物架最底层角落里传来!
新生猛地睁大了眼睛!在寂静中被瞬间放大数倍的感官,让这微弱的声响无比清晰!
那声音……来自架子最底层!被厚厚蛛网和积年灰尘覆盖的黑暗角落!是一堆被随意堆放、覆盖着发黄白布的瓶瓶罐罐的方向!
新生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身。冰冷坚硬的地面硌着膝盖,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颤抖的手指伸出,轻轻地、拂开那层如同坟墓封印般的厚重蛛网和灰尘……终于,触碰到了那张覆盖其上的、如同裹尸布般粗糙冰冷的发黄白布!
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指尖瞬间蔓延!
她猛地掀开!
呼啦!
灰尘弥漫!
在惨淡的月光映照下!
十二个!
整整十二个粗陶制作的、大小一致、样式古朴、颜色暗沉如同凝结血痂的罐子,整齐地、如同列队的士兵般……排列在储物架的最底层角落里!
每一个罐子表面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但罐底!
每个罐底!都用一种极其古老、线条扭曲如同蛇行的字体,深深地、刻印着一枚完整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巫族封印符文!!!
而此刻!
这些沉睡多年的符文,仿佛被窗外冰冷月亮的潮汐引力唤醒!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淡红色光晕!如同十二颗在黑暗中缓慢搏动的……邪恶心脏!
“别动!!!”
一声裹挟着冰寒夜风、充满了无尽惊惧与暴戾情绪的厉喝,如同炸雷般从新生身后猛地炸响!刺骨阴冷的杀气瞬间锁定过来!
丙小米!
她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阴影中!如同守护墓穴的雕像!她那支冰冷的机械义肢如同毒蛇探首般闪电般射出!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破空声!目标直指新生探向陶罐的手腕!她要强行打断!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指尖即将触碰到新生手腕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新生发丝间那枚冰冷的草莓发卡,突然毫无预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力量,如同细小的电流脉冲,瞬间传递到新生的手腕!
卡——!!!
丙小米的机械义爪猛地扣住新生的手腕!
可就在机械指节合拢的瞬间!
一股强大得非比寻常的、源于灵魂层面的猛烈震荡波!如同无形的重锤!从两人肌肤接触点、更准确地说,是从新生手腕上那枚紧贴着的草莓发卡处!顺着丙小米冰冷的金属指尖,狠狠轰入了她的机械核心!
“啊——!!!”丙小米发出一声短促、痛苦、难以置信的闷哼!整条机械臂如同遭受高压电流冲击般剧烈地痉挛震颤起来!内部精密机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散架的悲鸣!她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灵魂共振强行阻挡!那只眼看就要抓住新生手腕的金属手爪,失控般在空中徒劳地抖动、挣扎!
而就在丙小米被这意外共振阻挡的短暂瞬间!
借着惨淡的月光!借着丙小米失控义肢微弱的反光!
新生惊骇欲绝的双眼,清晰地看到了——那排列的十二个封印陶罐的表面!那些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淡红光晕的古老符文……此刻骤然变得如同吸食了鲜血的邪魔!变得鲜亮!变得躁动!如同活物般在罐体表面扭曲、流淌!散发出妖异、刺目的猩红光芒!
而就在那一片猩红符文的扭曲流淌映照中!每一个罐体表面光滑的釉面上,那反射出的影像不再是破碎的月光和肮脏的架板……而是……是……
是宗祠最深处的地宫!
那从未见过阳光的冰冷石室中心!
燃烧着一团幽蓝色的、散发着强大封禁能量的……不灭巫火!
火焰跳跃的光芒中!
年幼的丙小米!(从身形和破旧衣物判断,年龄不过十二三岁!)正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她的右手紧握着一柄样式古朴、边缘锋利如弦月的……巫族仪式短刃!
她的脸上布满泪痕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极致的痛苦与决绝!
左手!高高抬起!摊开的手掌正对着下方一个盛满了暗红色、仿佛仍在微微沸腾的粘稠液体的……巨大的陶碗!
嗤——!
短刃的寒光在幽蓝巫火中一闪而逝!
一道深深的血口在她摊开的左手掌心绽放!
粘稠的、色泽远比碗中液体更深沉、带着生命气息的温热鲜血!如同决堤的溪流!汩汩地……落入那沸腾的暗红色浆液中!激起一片微弱的、带着腥气的暗红血沫!
“它们……不是食物……”一个冷漠得如同淬冰、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从厨房门口更深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的阴影中突兀传来!是……老黑!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黑暗里踱出,仿佛一直就在那里窥视。那条狰狞的、缠绕着新焊接线路和临时加固材料的机械臂无声地扬起。末端,那曾经被新生业火毁损的核心部件已被替换,此刻再次探出全新的、体积更小但结构更复杂、闪烁着幽幽紫光的分析探针!
粗壮的猩红色扫描光束瞬间射出!如同贪婪的毒蛇吐信!精准地扫过那十二个正在疯狂流转变幻着猩红符文的封印陶罐!
嘀嘀嘀嘀——!!刺耳蜂鸣!!!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寂静的厨房!分析仪的屏幕上,瀑布般刷下冰冷的数据:
【目标确认:十二重业火能量封印核心!】
【容器材质分析:灵性陶土(特制),对能量有极强吸附转化特性!】
【封印状态:激活(强)!能量波动:稳定震荡(峰值:91.7%)!】
【警告:单个封印蕴含本源业火浓度约等于目标总能量储备的7.9%~8.4%!】
【评估:十二封印叠加效应,相当于强行剥离本体近100%能量进行固化封存!对载体(目标丙小米)生命及灵魂稳定性造成毁灭性永久损伤!原因:??未知执念??】
那屏幕上跳动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数字和冰冷的评价……清晰地映照在丙小米那张因巨大惊怒、痛苦和秘密被强行揭开而变得……苍白得如同古墓石像般的脸上!她脖颈处的契约纹路,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群,疯狂地蠕动、亮起!闪烁着刺目的紫光!
就在这时!
一阵阴冷的风拂过。
零号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坐在了窗台冰冷的铁栏之上。狂风将他柔软的发丝吹得凌乱,如同狂舞的黑色藤蔓。他苍白的手指优雅地在虚空中划过,一小团驳杂的、仿佛揉碎了无数色彩沉淀出的混沌之火在他指尖跳跃,最终凝聚成一个巴掌大小、却异常清晰的……散发着深紫色光芒的枫叶形状火焰图腾!
他微微侧过那张总是带着温柔假面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好奇笑意。那燃烧着混沌之火枫叶图腾的指尖,如同逗弄危险的玩物般……隔空……极其缓慢地……点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封印陶罐!
当那燃烧的混沌火焰虚影,在无形力量的牵引下,触碰到最边缘那个封印陶罐冰凉的釉面时——
噗——滋滋滋!!!
异变陡生!
那罐子里平静如死的暗红色浓稠液体,如同被投入了炽热熔岩的炸药桶般!瞬间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甚至有几滴滚烫的酱汁溅射出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陶罐表面原本扭曲的猩红符文骤然亮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这刺目的光芒中!
罐子光滑的内壁反射出的……不再是幽暗的地宫巫火……
而是……另一个更加惨烈、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画面!!!
同样是巨大的陶碗!同样是沸腾的暗红色浆液!
十二岁的丙小米!浑身如同在血池里浸泡过!破烂的布条裹着无数新鲜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鲜血正不断从她身体的各处泉涌而出!她脸上的稚嫩已被疯狂和极度痛苦彻底磨灭!唯有一种……如同地狱归来的复仇恶鬼般的、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绝决!
她手中没有刀!她的左手掌心赫然有一道几乎贯穿了整个手掌的、深刻得几乎看到骨头的可怖裂口!裂口边缘的血肉还在微微翻卷!仿佛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开的!
她不顾一切地!将自己那只鲜血淋漓、还在不断滴血的左手!整只!如同填塞燃料般!狠狠插入滚烫的酱液陶碗的最深处!!!
“呃啊啊啊啊——!!!”
没有声音!但那罐壁倒映出的画面中,她因为极致痛苦而痉挛扭曲的嘴唇,清晰地发出了无声的、撕裂灵魂般的咆哮!!!!
在滚滚热气和血浆蒸腾中!在碗中暗红色浆液沸腾的泡影里!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中,是无尽的疯狂、仇恨!更深处……是近乎绝望的……哀伤和守护!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对着不存在的人嘶吼:
“我要留着她最喜欢的味道 !!”
“就算……就算最后她忘了我的一切……忘了我的脸……忘了我的名字!!”
“她也一定……会记得这份刻在灵魂里的……”
“甜——!!!!”
新生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地倾泻而下!温热的泪珠划过冰冷的脸颊,有几滴……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最靠近她的那个封印陶罐,那光滑、冰凉、布满了蠕动的猩红符文的表面!
嗒!
嗒!
泪珠没有溅开。
它们像是被那符文所吸引。
或者说,它们蕴含的某种力量……被符文所渴望。
符文接触泪水的瞬间,猛地亮了一下!随即……竟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共鸣?颤动?
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初春冰层下第一声融水的呜咽般的……温柔共鸣?
仿佛那些如同毒蛇般缠绕的诅咒符文中,有某些部分……在这一刻……短暂的……柔软了那么一瞬?
丙小米那因暴怒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猛地一滞!她那布满裂纹的、还在抵抗老黑扫描光束、疯狂流窜着乱码的机械义眼深处,那些暴戾、冰冷的数据流似乎被什么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打断了一下!
浑浊的、混合着机油成分的暗黄色液体,混合着无法抑制的……也许是泪水的水痕?不受控制地从义眼那碎裂的缝隙中……汹涌地溢出!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熔岩!瞬间爬满了她苍白、冰冷、布满伤痕的半张脸!
她的目光越过那刺目的扫描光束!越过狰狞的符文!死死地钉在新生的脸上!那只属于人类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右手!那只曾握过木勺、曾试图抓住新生手腕的右手!摸索着!颤抖着!探向了自己鬓角凌乱的发丝间!
她颤抖着指尖!
极其费力地!
带着一种几乎崩断神经的艰难……
解下了那枚同样布满岁月痕迹、塑料草莓表面甚至有几道细微裂痕、冰冷的金属发卡齿梳间……竟然……紧紧卡着几缕极细极细的……早已干枯、变得深暗如凝固锈迹的……发丝!
那是……在遥远的、未被焚毁的过去……
被她那滚烫的鲜血……
浸染过的……属于新生的头发???
“那年……在地下……”丙小米的声音哽咽得如同濒临断弦的古筝,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被强行从坟墓中挖出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你蜷缩在墙角发抖……你说……”
她的机械义眼中,那点残余的幽蓝光芒在泪水和机油里挣扎闪烁,最终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亮起:
“草莓酱的甜味……能盖住……石室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轰——!!!
仿佛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某种无法遏制的暴虐!
窗外!
零号指尖那朵燃烧的混沌之火枫叶图腾猛然暴涨!体积瞬间膨胀数倍!橘红中渗透出毁灭性的墨绿与暗紫!翻滚的火焰核心发出贪婪的咆哮!
整个厨房中那十二个封印陶罐表面的猩红符文!如同听到了灭世号角的士兵!骤然爆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充满毁灭和不祥气息的……刺目红光!!!!
“核心锁定!容器回收!!!”老黑的咆哮如同丧钟轰鸣!他那早已蓄势待发、如同淬毒毒牙般冰冷的机械爪!撕裂弥漫的蒸汽和刺目的红光!如同出膛的死亡子弹!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无视空间的阻隔!狠狠抓向丙小米能量被十二道封印严重削弱的要害心脏位置!
他要在这封印被引动的混乱中……完成最终的收割!
“休想——!”新生瞳孔中炸开焚尽一切的业火!她几乎是本能地、毫无章法地抓起手边最近的东西——那是灶台上一个缺角的、黑不溜秋的旧陶碗(或是……那只昨夜被打残、仅存的琉璃盏碎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碗中残留的、早已冷却变色的陈年酱渍残渣狠狠泼了出去!碗体碎片脱手飞出!残余的一丝业火本能地依附其上!暗红色的、带着冰冷诅咒气息的酱汁残渣混合着微弱却决绝的业火!如同泼洒出去的岩浆!直扑零号爆燃的混沌之火与老黑的金属利爪!
轰——————!!!!
业火与混沌之火!
残存的微弱守护意志与贪婪的收割欲望!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在厨房不足十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在这弥漫着甜腻与血腥异香的修罗场中央!
猛烈地!
悍然!
相撞——!!!
剧烈的能量冲击瞬间爆发!
如同引爆了寂静的核弹!
无形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地扫过整个厨房!
墙壁上的霉菌灰尘如同被风卷的浮萍!
架子上的锅碗瓢盆被震得叮当乱跳!
而这股毁灭性的冲击波带来的最直接的、同时也是毁灭性的结果——
砰!砰!砰!砰!砰!……
如同死亡的礼炮连续炸响!
那十二个矗立在储物架底层、被古老巫纹囚禁了漫长岁月的封印陶罐!
瞬间!
如同内部被塞入了微缩炸弹!
在同一时刻!
轰然炸裂!!!
哗啦——!!!
无数尖锐、锋利的粗陶碎片如同炮弹破片般向四面八方狂飙激射!
浓稠、粘腻、散发着绝望甜腥与冰冷诅咒气息的暗红色酱汁如同喷发的血雨火山!
喷溅!
飞射!
泼洒向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泼在冰冷的灶台上!泼在积尘的墙壁上!泼在新生的脸上、衣服上!泼在老黑的机械臂上!泼在零号的袍子边缘!也泼在了……呆立在中央、身体已经开始呈现虚幻透明感的丙小米那残破的、正缓缓飘散出金色光尘的身影上!!
但!
就在这充斥着毁灭碎片与诅咒酱汁的混乱风暴中!
那些从陶罐中喷涌而出的、并非仅仅是破碎的实体!
每一滴飞溅的暗红色酱汁!
每一块沾染了封印符文的陶罐碎片!
甚至……每一片漂浮在空气中的腥甜酱汁气味分子……
在这一刻……
仿佛都化作了……灵性的载体!
它们沾染的猩红符文并未熄灭!反而脱离了陶罐的束缚!
嗡!!!
这些符文骤然变得极其活跃!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灵!它们爆发出璀璨的、深红色的光芒!不再局限于固定在某个物体表面!而是瞬间脱离了碎片!脱离了飞溅的酱汁!
它们在空中扭动!飞舞!聚散组合!
最终……
每一道符文都化作了一只……翅膀由纯粹、深红、仿佛饱浸契约诅咒之力业火构成的……光蝶!!!
成百上千只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猩红光蝶!瞬间充满了这个狭小的、如同炼狱熔炉般的厨房!
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契约烙印!
它们成了……拥有短暂生命的、承载着过往、秘密与最后执念的……哀伤精灵!
它们盘旋着!飞舞着!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与温柔……
将呆立在风暴中央、身体愈发透明、脸上凝固着震惊、悲伤与解脱复杂神情的丙小米……
以及……
被滚烫酱汁泼得呆滞、脸上血泪交加的新生……
团团围在了中央!!!
无数细微的、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颗细小的水珠,在那些深红光蝶的翅膀扇动间……疯狂地涌入新生的脑海!不再是破碎画面!而是……连缀成片的……沉重真相!
场景一:
深夜。孤儿院冰冷、散发着福尔马林气息的地下储藏室改造的临时“实验室”。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散发着幽蓝光芒、接触不良般不断闪烁的便携分析仪灯。丙小米(看上去比现在年轻憔悴许多)正满头大汗、眼窝处的机械义眼深处不断闪烁着警醒红光与刺眼乱码,她的手指颤抖地操作着分析仪连接她胸口一块发光的装置(核心?)。屏幕上显示:【机械义眼稳定性:11.2%(低于安全阈值)】。墙角监控屏幕里……零号培育的枫树那巨大的根部网络闪烁着不祥的紫光……正源源不断吸收着分析仪显示【丙小米能量逸散】的微弱红色光流!
场景二:
画面切换!回到幽暗的宗祠地宫!同样的祭坛!同样的陶碗!同样的沸腾猩红酱汁!丙小米浑身浴血(是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还是为了熬煮封印酱汁付出的代价?),她正将最后一滴自己的本源精血——闪烁着微弱金色颗粒的液体——如同滴入命运之湖的石子,小心翼翼地滴入滚烫的酱汁中央!她的脸上没有了画面中的疯狂,只有沉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她抬起布满血丝、如同孤狼般的眼睛,隔着冰冷的岩石和虚空,仿佛在对某个无形的、冰冷的意志低语:“想要她的命……想要挖出你觊觎的双生烬代码……”她的嘴角咧开一个带着无尽讥讽、冰冷得如同极地冰川的狞笑,“先过我这关——!!!”
场景三:
无数个深夜!无数次的重复!在同一个阴暗逼仄的角落!丙小米独自一人!将熬煮好的、灌装进特制陶罐的草莓酱,贴上古老的、由她自己鲜血绘制的封印符文!然后……小心翼翼地……像安放圣物般……将它们藏在这肮脏的储物架底层!每一次动作,她都回头看一眼新生房间的方向……月光下……那眼神里……只有无尽的孤独和……一丝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卑微期待?
所有零碎的记忆残片!
所有被刻意遗忘、隐藏的瞬间!
所有丙小米独自咽下的血泪与独自背负的诅咒!
在这群猩红飞舞的光蝶翅膀上!
在这充满血腥与甜腻异香的厨房!
在这业火与混沌之火碰撞的余烬中!
在新生被血泪模糊的视线前!
清晰地!
完整地!
残酷地——
展——现——无——遗——!!!!
“原来……原来你一直在……”新生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巨大的悲恸让她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她看着姐姐那越来越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彻底吹散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丙小米那只正在化为光点飘散、却依然残存着最后一点冰冷触感的……左手!
那只手掌,没有温度,如同握住了一捧消散的星光。
丙小米的身体在接触到妹妹手心温热的瞬间,剧烈地、如同回光返照般颤抖了一下!脸上那片机械义眼早已破碎不堪,残余的金属支架结构也如同融化的冰雪般纷纷剥落、消散!
露出了……最后被隐藏的东西!
在原本应该空洞的眼窝深处……哪里是什么血肉?!
一个布满了无数蛛网般裂痕的、如同残破水晶般的……琉璃盏核心!正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到极致、随时都会熄灭的……橙色光芒!如同风中的火苗!而那核心深处,似乎能看到一根……被强行拗断的、束缚着什么的……深紫色“锁链”残骸?!
丙小米那仅剩的、属于人类的嘴唇艰难地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无边的痛苦、释然、疲惫以及……一丝满足的……笑容?
她那只仅存的、散发着淡淡光尘的右手……颤抖着!摸索着!从旁边储物架狼藉的碎片中……极其艰难地……扒拉出一件东西!
那是唯一一个在刚才那场爆炸风暴中……
奇迹般没有被波及!!!
依旧完整无损的!
小一号的!
深红色陶土封印罐!!!
罐底那枚代表着最强束缚和最终献祭的猩红封印符文……此刻亮得如同炼狱岩浆!
她将这唯一幸存的小罐!带着一种近乎奉献的虔诚、和难以言喻的沉重!粗暴又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新生死死抱着素描本的怀里!
罐体冰冷、沉重!如同塞进了一块地狱的碎片!
当新生的手指与罐底封印符文接触的瞬间!
嗡——!!!
如同炽热的烙铁烙印在灵魂之上!
那罐底刺目的猩红符文光芒猛地一闪!化作一道炽热的、不可磨灭的……枫叶状烙印图腾!瞬间从罐底剥离!烙印在了新生心脏正前方的……柔软胸膛之上!
烙印成型的瞬间!如同点燃了引信!
丙小米那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如同风中叹息、却又清晰无比的遗言:
“带着它……去‘因果树’……那里……母亲真正的秘密祭坛……藏着的……不是图纸……是……”
她透明的身体因过度透支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而剧烈摇曳!后半句话被逸散的光尘吞没!只能看到她最后指向南方的动作!
“……双生烬……真正的……”
她死死地盯着新生的眼睛!
那最后的话语和指向的方向!连同她眼中那破碎琉璃盏核心里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点带着无穷期待的橙色火光……
成为了她存在过的……最后痕迹!
“代码……苏醒……”
她的话语被彻底吞噬在空气里。
呼——!
一阵并不强烈的风拂过厨房。
丙小米那半透明的身体终于……在这阵风中……
化作了亿万颗细小的、温暖的金色光尘……
飘散……
升腾……
消失在……那被零号混沌之火的腥红余光照亮的、破碎狼藉的厨房穹顶之外……
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印记。
和怀中那个……冰冷沉重如同墓碑、表面符文仍在妖异闪烁的……封印果酱罐!
轰——!
零号那燃烧着邪异光芒的混沌之火!终于彻底吞噬了整个厨房的残垣断壁!橘红与暗紫交织的毁灭烈焰中!老黑那只被灼烧得扭曲变形、散发着浓烟和焦糊味的机械爪,如同地狱深处钻出的魔物,仍在滚烫的焦炭灰烬中疯狂挖掘、扒拉着!残骸堆里飞出几只同样被灼烧变形的、闪烁着数据捕捉完毕的幽绿信号灯的机械蝴蝶!
它们扇动着残缺的、冒着烟的翅膀,在焦臭的空气中盘旋,贪婪地收集、追踪着空气中那些……丙小米消散前残留的、带着最后执念光尘的微弱信息流!
噗通!
新生抱着那罐冰冷如同凝固心脏的果酱!跌坐在滚烫、弥漫着浓郁甜腻焦糊和血肉烧焦混合气味的灰烬中!
温热的泪珠顺着冰冷粘稠的果酱残渣流过脸颊!落在那枚烙印在她心口、依旧散发着微微灼热的枫叶图腾之上!
后颈那原本只是发烫的枫叶胎记!此刻竟与心口的烙印图腾!隔着胸膛的骨骼血肉!发出了低沉的!清晰的!强韧的!
共鸣脉动!
嗡!
嗡!
嗡!
业火在灰烬与泪水中无声摇曳。
新生缓缓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怀中那罐冰冷、沉重、如同被注入了姐姐最后魂魄的暗红色封印陶罐上。
那布满巫纹的罐壁,在零号毁灭烈焰的映照下,如同沉默而古老的墓碑。
滚烫的泪水落在冰冷的陶土表面,发出极轻微的“滋滋”声响。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那些甜腻到令人眩晕的草莓酱里……
那些粘稠的糖分下……掩盖的从不是血腥……
而是一个伤痕累累、被冰冷机械与黑暗契约包裹的灵魂……
用近乎永恒的诅咒……
燃尽自己所有光和热……
只为留住……
最卑微的……
守护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