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柳眉一蹙：“给他们便利？那岂不是资敌？”
林枢轻笑一声：“资敌？也未必。”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辽国看似兵强马壮，实则内里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国土多为贫瘠的草原荒漠，产出有限。连年征战，早已使得民生凋敝，怨声载道。”
“之所以还能维持，不过是耶律成基画下了一张大饼——入主中原，夺取大雍的锦绣江山，过上好日子。”
“这份虚无缥缈的希望，暂时吊着他们的心气。”
“可若是……”林枢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我先让他们尝到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呢？让他们通过互市，就能轻易获得他们急需的粮食、布匹、茶叶、瓷器，让他们不那么苦，不那么难熬。”
“你说，当他们发现原来不打仗也能过上好日子，甚至比以前更好时，还会不会那么渴望战争？还会不会对耶律洪基的南侵之策，那般言听计从？”
“当一部分贵族满足于眼前的利益，另一部分人依旧想着建功立业，他们的内部，还会像现在这般团结吗？”
秋月听得有些发愣，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林枢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再将大雍军中淘汰下来的那些旧火器，略作修缮，卖给他们一些。”
“让他们觉得，我们大雍不仅愿意和他们做生意，还愿意卖给他们‘利器’，是真心实意想和他们交好。”
“再给他们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让他们有地方发泄过剩的精力，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大雍其实是个不错的伙伴？”
秋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林枢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家伙，心思未免也太深沉了些！
“你……你可真毒！”她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语气复杂。
“所以，今日你遇刺，便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的把脏水泼到了北蛮子头上？”秋月恍然大悟，“那蛮族，就是你口中要为辽国树立的‘共同敌人’？”
林枢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
“将计就计？”他反问一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秋月妹妹，你当真以为，今日派人刺杀我的，是耶律洪？”
秋月一愣：“难道不是吗？他想试探你，给你个下马威，或者……借刀杀人，嫁祸给北蛮，挑起大雍和北蛮的冲突，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确实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也是最合乎逻辑的推断。
林枢闻言，却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诡异。
“不。”他吐出一个字，清晰而肯定。
“不是他。”
秋月的心猛然一跳，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紧紧盯着林枢，看着他那张俊朗却又有些高深莫测的脸庞。
只见林枢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车窗的帘布，望向了外面。
他脸上的那抹笑意渐渐扩大，最终化为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得意的阴冷。
“其实，杀我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秋月的耳中：
“是我自己。”
秋月瞪大了美眸，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枢，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嬉皮笑脸，时而正经，时而浪荡的男人。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自己派人刺杀自己？
眼前的林枢，哪里还是那个在耶律洪面前贪财好色、一听“舍妹”就两眼放光的草包驸马？
这分明是一头潜伏在暗处，不动则已，一动便能搅动风云的恶狼！
不，比恶狼更可怕。
他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为了达成目的，竟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秋月看着他，忽然想起他方才在耶律洪面前那副义正辞严、痛斥金钱腐蚀的模样，又想起他一听到“舍妹”便立刻变脸的谄媚。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伪装，是他精心设计的表演！
金钱也好，美色也罢，都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对手的烟雾弹。
而在这层层叠叠的烟雾之后，隐藏着的，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是他那深不见底的城府和令人胆寒的算计！
“你就不怕玩脱了？”秋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林枢淡然一笑：“怕？自然是怕的。”
“不过，我相信我的人。”他补充道，“更何况，若非如此行险，又怎能让耶律洪那只小狐狸，这么快就对我放下大部分戒心，甚至主动提出让他妹妹与我接触？”
“况且就算他看出来了又何妨呢？他在家里只是排行老二，我有想要的东西，他也有啊。”
秋月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这个小枢枢，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跟在她身后的小屁孩了。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除了震惊与畏惧之外，竟然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与期待。
这样的林枢，似乎比以前那个只知道插科打诨的他，更有魅力了。
跟着他，未来的日子，想必会非常……刺激吧？
秋月深深吸了口气。
她侧过脸，看向林枢，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所以，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遇刺，又是泼脏水，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也有为了把我引出来的意思？”
“就这么笃定，我回来了？”
林枢脸上的得意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略带无辜的表情。
“我这不是想着，万一呢么？”
他摊了摊手，“总得确认一下，试试看嘛。”
“试试？”秋月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那耶律洪的妹妹，那个什么辽国小公主，也是你‘试试’的对象？”
林枢闻言，立刻义正言辞的轻咳了两声。
“那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表情严肃。
“耶律莺儿，那是辽国最容易被攻破的缺口，是战略需要。”
“再说了，”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凑近了秋月几分，“她哪里有我家秋月妹妹好看？”
林枢说着，便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秋月放在车壁上的手。
捏了捏。
柔软，微凉。
秋月身子轻轻一僵，却没有立刻甩开。
她只是偏过头，不去看他，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
林枢见她没有明显的抗拒，胆子便大了起来。
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揉搓了几下，像抓着一团丝绸一般舒服。
他又得寸进尺的挪了挪身子，几乎要贴到秋月身上。
那张读者般的俊脸也慢慢凑了过去，轻轻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妹妹，你好香啊……”
带着几分沉醉，几分亲昵的声音，在秋月耳边低低响起。
秋月的心跳骤然停了一瞬，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这家伙，真是……
就在车厢内气氛逐渐暧昧，旖旎丛生之际——
“二爷！二爷您回来了！”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憨气的女声，不合时宜的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奴婢已经烧好了热水，您快进来洗个澡，去去乏吧！”
是胖梨的声音。
林枢脸上的陶醉表情瞬间凝固。
软了。
他猛的抬起头，那股被打扰的懊恼和气愤，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死丫头！”
林枢气冲冲的一把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胖梨正站在马车旁，一脸殷勤的看着他。
林枢瞪着她，咬牙切齿。
“今晚罚你！不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