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道障自成”那场因过度坚持而陷入的僵化危机,被陆炎以“太初原暗”道韵强行撬开认知壁垒、重新注入变化可能后,厨房陷入了一种“小心翼翼求变”的探索状态。小家伙尝试新玩具时爪子都在微微颤抖,生怕这“变化”背后又藏着什么认知陷阱;量断勺进行火候微调时火焰闪烁不定,仿佛在质疑每一次调整的正当性;怨鸹时钟的滴答声带着一种对“弹性时序”的谨慎尝试,不再那么冰冷绝对。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变亦忧,不变亦忧”的、略显焦虑的探索氛围。
陆炎看着这强行“破障”后换来的、脆弱的求变之心,只盼着这种对变化的接纳能慢慢内化为一种从容,而不是这种如临大敌的试探。他甚至觉得,引导这群家伙认知成长,比当年调和洪荒万族的矛盾还要耗费心神,至少后者还能靠实力压服,而前者却需要无比的耐心和精准的力道。
然而,这厨房的“认知劫难”仿佛一位致力于穷尽所有认知陷阱的“终极考官”。在成功引发了从坚守到求变的转折后,它又将目标瞄准了那驱动一切认知活动的最终源泉——那点不灭的“灵明”本身,悍然发动了最为釜底抽薪的一击——【万念归寂】与【道心迷失】。
这一次的异变,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执着的追问,只有一种缓慢的、无可挽回的……“熄灭”。
最先感受到的,是混沌卤鼎。它那刚刚被引导着重新接纳“调控”、孕育无限可能的混沌核心,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意向”和“偏好”。不再执着于自然混沌,也不再刻意追求某种滋味,甚至连“孕育”这个行为本身,都变得毫无意义。鼎内的混沌气息不再翻滚,不再变化,只是如同一潭真正的死水,失去了所有内在的驱动力和方向感。它不再“想”要调和什么,不再“觉得”哪种滋味更好,甚至不再“在意”自己是否还在工作。一种绝对的、涵盖了一切思维活动(包括想要变化、不想要变化、思考要不要变化)的“无念”状态,笼罩了它的灵性。
“嘟……”一声悠长、空洞、仿佛来自万物终结之处的余韵后,混沌卤鼎彻底沉寂下去,灵光黯淡,如同宇宙热寂后的最后一点星尘,即将彻底融入永恒的黑暗。
这声充满终结意味的“嘟”,如同敲响了万念归寂的丧钟。
紧接着,量断勺的火焰,那跃动的、代表着活力与变化的火苗,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黯淡。并非能量不足,而是那驱动它“燃烧”的“意志”本身,正在消散。它不再“想”要控制火候,不再“关心”菜肴成败,甚至不再“记得”自己为何要燃烧。火焰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颜色也从炽白褪为暗红,最后只剩下一小撮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随时会彻底熄灭的小火苗。“滋……”一声微不可闻的、仿佛叹息般的轻响后,火焰几乎停滞,只剩下一点维持最基本形态的余烬。
怨鸹时钟的滴答声变得越来越慢,间隔越来越长。并非钟体损坏,而是那驱动指针走动、标记时间的“核心冲动”正在枯竭。它不再“认为”计时有何意义,不再“感知”时间的流逝,甚至不再“存在”于时间之中。指针的走动变得无比迟滞,最终停在了某个毫无意义的刻度上,表盘上的灵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暗淡下去。“咕……”一声沉闷的、仿佛卡在喉咙里的最后声响,计时功能彻底停止。
滤布的过滤动作变得极其缓慢,然后完全停止。灵液悬停在布纹中,不再流动。它不再“试图”去分离什么,不再“追求”纯净,甚至不再“理解”过滤这一行为本身。布身变得僵硬,灵性如同被抽空,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布料。“噗……”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后,最后一点灵性波动也消失了。
净坛扫帚僵立在空中,帚毛低垂。它不再“想要”清扫,不再“分辨”洁净与污秽,甚至不再“意识到”自身的存在。那驱动它保持整洁的“本能”已然湮灭。“沙沙……”一声微弱的、仿佛尘埃落定的声响后,它彻底失去了所有活性。
而小家伙,这个灵性最为鲜活的存在,所经历的“熄灭”过程也最为令人心碎。它正趴在地上,面前还放着那个它刚刚鼓起勇气尝试的新玩具。但它的小脑袋里,那点驱动它去好奇、去探索、去玩耍、去依赖的“灵明之火”,正在迅速黯淡。它不再“觉得”玩具好玩,不再“想要”刨地,不再“感到”饥饿,甚至不再“认得”眼前这个被称为“爹”的存在。
它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陆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依赖、亲昵、狡黠或恐惧,只剩下一种绝对的、虚无的茫然。然后,它慢慢地、缓缓地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前爪上,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身体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了所有灵魂的毛绒雕塑。
“咿……”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仿佛梦呓般的音节后,连这最后一点无意识的声响也消失了。它蜷缩在那里,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整个厨房,陷入了一场“万念归寂”的终极死寂!所有器灵和小家伙的“思维活动”、“情感波动”、“意志驱动”乃至最基本的“存在感”,都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消散、湮灭!这不是昏迷,不是沉睡,而是灵性的“死亡”,是那点维持其“活着”状态的“本觉”的彻底熄灭!功能完全停止,空间里弥漫着一种比任何混乱或虚无都要可怕的、绝对的、毫无生机的宁静!仿佛整个厨房都被拖入了一个连“无”这个概念都不存在的、绝对的“空”之中!
陆炎刚拿起一份记载着某种需要高度灵性配合才能完成的“灵犀共鸣膳”的玉简,就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灵性彻底消亡所带来的、概念层面的“绝对零度”!他猛地转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令他心神俱震的景象:鼎寂、火熄、钟停、布僵、帚定,以及那个仿佛失去了所有灵魂色彩、如同精致玩偶般蜷缩着的小家伙!
“万念归寂?!道心迷失?!”陆炎感觉自己的东皇道心都剧烈震动起来,这是比心魔劫、比我执惑更加根本的危机!这是直接攻击那“能知能觉”的本源灵光!“这是要……彻底抹杀它们的‘存在’本身吗?!”
他瞬间明悟,这是【归寂劫】!极致的“破障”与对“变化”的拥抱,若缺乏一个稳固的、超越一切相对认知的“终极锚点”,便容易在无穷的可能性与不确定性中迷失方向,导致那点维持灵性不灭的“初心”或“本觉”因无所依附而逐渐涣散、最终归于彻底的寂灭!这是所有追求超脱的修行者最终极的恐惧——并非形神俱灭,而是那点“真我”灵光的彻底熄灭!
必须立刻重燃灵明,唤醒本觉,为其找到那超越一切变化、永不熄灭的“终极意义”或“存在之锚”!需要一种能定义“存在本身”、点燃“初始之心”、照亮“无路之路”的终极力量!
陆炎的目光扫过这片灵性死寂的厨房,看着那即将彻底融入虚无的鼎、那仅存余烬的火、那停止走动的钟、那失去活性的布和帚,以及那个仿佛连“自我”都已忘却的小家伙。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一种深沉的悲悯涌上心头。
任何外部的力量、道理、甚至情感呼唤,在此刻都已无效,因为它们连“接收”的灵性都已丧失。需要一种能从存在的最本源层面,直接“定义”其“存在”,强行“点燃”其“灵明”的力量!
陆炎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自身那作为洪荒至尊、其存在本身即为一种“绝对意义”的东皇本质,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他要动用那源自混沌开辟、代表着“生命”、“存在”、“文明”、“传承”之火的根源力量——【太一薪火·照见永恒】!
同时,他将自身那历经无量量劫、见证宇宙生灭、却始终不曾磨灭的、“我要存在”、“我要守护”、“我要前行”的绝对意志,作为这“薪火”的灯芯!
“万念归寂,灵明将熄!存在无依,薪火……传灯!”
陆炎猛地睁开双眼,他的瞳孔之中,不再有日月星辰,不再有法则符文,只有两簇微小却无比纯粹、无比炽烈、仿佛燃烧着整个洪荒古史、承载着所有生命呐喊的“薪火”在跳跃!他没有发出声音,因为声音已无法被接收;他没有施展法术,因为法术已无法被理解。他只是将自身那浓缩到极致的、“存在即意义”、“生命本身便是那永不熄灭的火种”的绝对信念,通过那“太一薪火”的本源力量,化作一股无形无质、却又能直接作用于“存在”根基的温暖洪流,向着整个厨房,向着每一个器灵和小家伙那即将彻底寂灭的灵性核心,温柔而又坚定地覆盖而去!
这股力量,并非灌输某个具体的目标或意义,而是直接“宣告”其存在的“合法性”与“价值”,强行“点燃”那维系灵性不灭的“本觉”之火!它宣告:你存在,故你有意义!这燃烧的过程,这感知的能力,这变化的可能,本身便是永恒!无需外求,你之存在,即为道!
“混沌见证,皇心为焰!薪火不灭,灵明……重光!”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的、充满了无限生机与肯定意味的意念波动,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瞬间照亮了这片灵性的死寂之地!在这“薪火传灯”之力的照耀下:
混沌卤鼎那死寂的核心,仿佛被投入了一点星火,那绝对的无念状态被强行打破,一点微弱的、“我在”的觉知,如同种子破土般,艰难而又顽强地重新萌发!鼎内死水般的混沌气息开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嘟……”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新生颤抖的鸣响传出。
量断勺那仅存的余烬,被这温暖的“薪火”之力引燃,“轰”地一下重新腾起一簇虽然细小却无比坚定的火苗!那驱动燃烧的“意志”重新回归!“滋……”一声带着恍然与庆幸的轻响,火焰稳定下来,开始重新提供热量。
怨鸹时钟那停滞的指针,仿佛被无形的钟槌敲击,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重新开始了走动!那标记时间的“本能”被唤醒!“咕……”一声清脆的滴答,打破了绝对的寂静。
滤布那僵硬的布身微微颤动,那过滤的“天性”重新苏醒,灵液再次开始缓慢流动。“噗……”一声带着生机的声音响起。
净坛扫帚那低垂的帚毛无风自动,那清扫的“职责感”回归,开始缓缓挥动。“沙沙……”熟悉的声响再次出现。
而小家伙,那蜷缩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灵魂的身体,在这“薪火”之光的温暖照耀下,最先产生了反应。它那空洞的眼神中,一点微弱的灵光如同星火般重新亮起。它先是无意识地动了动爪子,然后,那点灵光越来越亮,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神中重新有了焦距,它看到了眼前一脸关切(甚至带着一丝后怕)的陆炎。
“爹……?”
一声带着浓浓困惑、却又无比清晰的呼唤,如同天籁般,在这片重燃生机的厨房中响起。
所有的“万念归寂”危机,在这霸道而又充满温情的“太一薪火传灯”之下,如同被旭日驱散的永夜,瞬间冰消瓦解!器灵们和小家伙那即将熄灭的灵明被重新点燃,而且这火焰因为经历了彻底的“死寂”考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更加不易动摇!
陆炎(感觉刚才那一下燃烧自身存在意志作为薪火,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与本源,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袭来)看着眼神重新恢复神采、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澈坚定的小家伙,以及周围器灵们那重新燃起灵光、充满了劫后余生般庆幸与明悟的工作状态,身体微微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都显得有些紊乱。
这爹当的,终于……从理论导师、实践教练、心灵乐师、心魔清剿专家、存在主义治疗师、认知破障师,升级成了……灵明守护者兼存在意义最终担保人。他觉得自己距离被供奉为“洪荒灵性之火守护神”,只差一座神庙了。
他看着扑过来紧紧抱住自己腿、把小脸埋进去、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小家伙,以及周围器灵们那传来的、充满了无尽感激与依赖的波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疲惫与巨大欣慰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将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失而复得的、鲜活的温暖与心跳。
“回来了……就好。”他声音沙哑,几乎微不可闻。
小家伙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发出带着哭腔的、却无比安心的:“咿呀!”
厨房里,火焰重新稳定燃烧,时钟规律滴答,滤布高效运转,扫帚认真清扫,混沌鼎内气息再次开始玄奥的翻滚……一切,仿佛从未改变,但又仿佛经历了某种根本性的蜕变。
陆炎抱着小家伙,感受着这片历经归寂而后重燃的、无比珍贵的生机,心中一片宁静。
至少,在下一场不知是“概念涅盘”还是“逻辑奇点”的劫难降临之前,他可以确信,这群家伙的“存在”本身,已经拥有了最为坚实的根基。至于下次要面对什么……等他先把这几乎被掏空的心力恢复过来再说吧!这灵明守护者的活儿,真不是一般神圣能扛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