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刚触到地面,沈清璃的声音便已贴着风压传来:“别下去。”
他动作一顿,指尖仍抵在焦裂的岩缝边缘。那股从地底涌动的能量流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被某种外力层层包裹,形成一个封闭的循环。她没有多说,只是将青冥镯抬至胸前,手腕一旋,镯子内部泛起一圈极淡的涟漪,如同水纹扩散,又迅速收敛。
“里面有阵眼反锁。”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是自然封印,是人为设局。你若强行破入,只会触发连锁禁制。”
叶凌霄缓缓收手,目光未移。裂缝深处那抹幽蓝光晕仍在跳动,节奏稳定得近乎刻意。他不再试图感知其源头,而是转头看向沈清璃:“你能探出操控者的位置?”
“不能直接锁定。”她摇头,“但可以逆推指令流向。”
话音未落,故人已单膝点地,短戟插入残阵一角,掌心贴上刻痕斑驳的石板。他的指腹沿着一道断裂的符线缓慢移动,眉头微皱,似在捕捉某种细微反馈。
片刻后,他低声道:“敌将每次下令前,都有一次灵波回传——方向来自后方三百步外,偏西北角的断崖凹处。不是他自己在指挥,他在接收命令。”
叶凌霄眼神一凝。
前方战场上,敌军虽退,阵型却未散乱。前排盾甲交错掩护,后排弓弩手有序轮替,动作整齐得不像临场调度,倒像早已演练过无数次。更关键的是,每当攻势稍缓,敌将总会停顿半息,右手微微一颤,仿佛在等待什么信号。
“傀儡。”沈清璃忽然开口,“他是替身。”
“不止一个。”故人补充,“我刚才用匿息引试探,发现了三具气息相似的‘影将’,分布在不同方位。真身藏在暗处,靠分身创造混乱视野。”
叶凌霄沉默片刻,忽然抬起星陨刃,刀尖轻点地面,没有发力,只是让刀身随着空气中尚未平息的震荡微微震颤。他闭眼,任由刀鸣与乱流共振,一丝丝捕捉那些被风暴掩盖的异常汇聚点。
三息之后,他睁眼,目光锁定战场边缘一处看似空无一人的阴影角落。
“那里。”他声音低沉,“所有能量波动的终点都在那里。穿黑袍,袖口绣银线,左手始终垂在身侧,不动,但每次战局变化,他指尖都会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
沈清璃立刻运转九转天医诀,神识如细针般探向战场各处伤兵体内残留的灵力痕迹。这些溃退者经脉末端皆存有微弱指令余波,频率一致,且全部指向同一个源点。
她睁开眼,与故人对视一眼。
“确认了。”她说,“他是中枢节点,所有命令都从他那里发出,再通过傀儡将领传递。切断他,整支军队就会陷入短暂失联。”
“问题是如何接近。”故人盯着那片区域,“他周围布有隐灵障,隔绝探查。正面强攻会立刻暴露意图,诱敌战术也无效——对方已经吃过一次亏,不会再轻易调动主力。”
叶凌霄没答,反而缓缓后退两步,站回高岩之上。他不再看那名隐士,而是俯瞰整个战场布局。敌军防线呈环形展开,中央为指挥区,外围六处塔形装置均匀分布,每座塔顶都浮着一团旋转的黑气,与地面阵纹相连。
他故意放缓呼吸,压低剑势,甚至让星陨刃垂向地面,做出姿态。
果然,敌阵中传来一声令下,前锋部队再度推进,攻势比之前更加谨慎,显然是在试探己方是否还有余力反击。
可叶凌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他们在维持防御节奏。”他说,“护盾网络靠那六座塔供能,每次受损修复时,西北角那座总会闪一次光。三次闪烁后,第四次启动前,有极短的停滞。”
沈清璃立即回忆刚才的画面——的确,每一次护盾恢复,西北塔都会幽光一闪,而第三次亮起后,间隔明显拉长,仿佛需要重新蓄力。
“三息续能。”故人低声分析,“他们用循环供能维持护盾连续性,但每次完成三轮补给后,必须中断一次,重新激活核心节点。这个过程大概只有半息,但足够致命。”
“那就打这个半息。”叶凌霄终于抬头,眼中寒光乍现。
“不行。”沈清璃立刻反对,“西北塔离指挥者太近,一旦我们集中火力攻击那里,对方会立刻察觉我们的目标是他。而且……”她顿了顿,“青冥镯刚才消耗太大,短时间内无法再次释放稳定场域。贸然行动,节奏一旦断掉,我们就会重新陷入被动。”
故人点头:“得有人牵制正面,分散注意力;有人突袭塔阵,制造假象;还得有人在关键时刻精准打断能量重启。”
三人同时沉默。
计划已成雏形,却谁都不能轻举妄动。真正的杀机,必须藏到最后。
叶凌霄缓缓将星陨刃收回背后,双手交叠按在刀柄上,整个人如山岳般静立。他的视线穿过纷乱战场,直刺那名披袍隐士。那人依旧不动,手指却在某一瞬猛然一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但叶凌霄已不再看他。
他转头,目光依次扫过沈清璃和故人,声音极轻,却斩钉截铁:“等下一次护盾修复,第三道光熄灭的瞬间——动手。”
沈清璃指尖轻轻抚过青冥镯表面,感受着其中残余的温热。她知道这一击必须完美衔接,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故人拔出短戟,横握手中,目光沉稳。
风势渐弱,战场陷入短暂平静。敌军前锋停在百步之外,列阵待命。那六座塔中的西北角一座,正缓缓积蓄光芒,准备完成第三次能量输出。
叶凌霄的呼吸变得极浅,几乎与空气同步。
第一道光亮起。
沈清璃闭眼,开始计算节奏。
第二道光闪现。
故人微微屈膝,重心下沉。
第三道光,如期而至。
光芒消散的刹那,叶凌霄的右手猛然抬起——
可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不是来自战场,也不是风暴余波。
而是从那名隐士脚下,一道新的符线正在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