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长安城笼罩在诡异的暗红色中，第七根锁链断裂的脆响如同天穹碎裂的声音。巡夜的金吾卫王猛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那轮悬挂七日不落的血月表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大人！月亮在流血！\"
暗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梵文。这些文字与寻常佛经截然不同，每个笔画都带着锋利的倒钩。王猛伸手接住一滴，掌心立刻被灼出\"卍\"字形的焦痕。
更骇人的是月面阴影。原本蜷缩的猴影此刻竟缓缓站起，七根贯穿四肢的锁链绷得笔直。当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云层时，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听见了那声石破天惊的嘶吼：
\"如——来——\"
山崩般的轰鸣中，血月彻底炸裂。飞溅的碎片化作火流星雨，而原本月亮的的位置，赫然浮现出一座倒悬的山岳。山体表面刻满反写的《金刚经》，最底端的峰顶刺破云海，露出镶嵌其中的——
一只金光璀璨的佛掌。
钦天监内，袁天罡呕出的鲜血在青铜地板上形成完整的星图。他颤抖着指向浑天仪，这个汇聚大唐最高智慧的仪器正在解体，二十八宿的铜铸星官纷纷坠落。
\"紫微移位...勾陈暗淡...\"老人撕开官袍，露出胸口北斗七星状的灼痕，\"根本不是五行山...\"
李淳风突然按住师兄肩膀。在他们惊骇的注视下，浑天仪核心的\"天心\"自动旋转，投射出五百年前的幻象：
如来翻掌压下五行山时，有五道影子从指缝漏出。其中四道被佛光剿灭，最后那道却借着山体落地的震荡，悄无声息地钻入地脉深处。
幻象最后定格在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被压在山下的猴王突然扭头，火眼金睛里映出的不是愤怒，而是计谋得逞的讥笑。
\"我们错了。\"袁天罡捏碎龟甲，\"当年被压住的...\"
\"是如来的掌中佛国。\"李淳风接上后半句，手中罗盘的磁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地下。
长安地下三十丈，工部督造的排水渠\"九龙渠\"突然渗出金色液体。巡渠吏郑三发现时，渠壁的夯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琉璃化。
\"这哪是水...\"他蹲下身，看见液体中浮动着微缩的战场：十万天兵天将围着一座山岳，而山巅站着两个身影——披挂锁子黄金甲的猴王，与浑身笼罩在金光中的...
\"佛祖？\"
液体突然沸腾，郑三被掀翻在地。整条排水渠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渠底青砖逐块翻转，露出背面刻满的诡异符号——那根本不是人间文字，每个符号都在不停变换形态。
最深处的主渠突然塌陷，露出直径丈余的垂直洞窟。郑三抛下火折子，亮光下坠三十息才触底，照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以及五道深入岩层的巨型爪印——绝非人类所能留下。
当寒风从洞底呼啸而上时，他分明听见夹杂在风中的冷笑：\"俺老孙...回来了...\"
大慈恩寺的晨钟在敲到第七下时突然炸裂。住持玄奘凝视着碎裂的铜钟，发现内侧铸着的《心经》文字全部倒转，而钟锤上缠绕着一根金色毛发。
\"金蝉子...\"他摩挲着当年从西天带回的贝叶经，忽然发现某页夹层中藏着片菩提叶。叶片背面用梵文写着：\"真假皆虚妄，倒悬见真如\"。
寺内供奉的释迦牟尼等身像突然流泪。不是普通的泪水，而是泛着金光的血珠。玄奘接住一滴，掌纹立刻浮现出微型五行山的投影，而山底镇压着的——
竟是尊颠倒的佛像。
\"原来如此。\"他苦笑望向西方，\"灵山...\"
话未说完，整座大雄宝殿的经书无风自动，所有\"阿弥陀佛\"四字都渗出墨迹，重组为\"大圣归来\"。
大明宫含元殿前，武后最喜爱的铜凤突然目射金光。守卫看见凤喙开合，吐出的却不是祥瑞，而是燃烧的纸灰。灰烬在空中组成偈语：
\"非山非佛非大圣\"
\"是真是假是虚空\"
当值的司天监官员吓得跪地不起，他们发现日晷投射的影子正逆时针旋转。更可怕的是，晷面上\"午时三刻\"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个蹲坐的猴形阴影。
正在批阅奏折的武后忽然顿笔。朱砂在宣纸上晕开，竟自行勾勒出座倒悬山岳。她若有所思地抚摸腰间玉佩——这是当年袁天罡所赠，此刻正在发烫。
\"传狄仁杰。\"女皇突然扯断玉佩系绳，\"查查长安地下...\"
玉坠落地碎裂，核心处露出粒金灿灿的丹丸，表面刻着微不可察的\"弼马温印\"四字。
西市酒肆\"醉长安\"的招牌突然坠落。掌柜心疼地捡起鎏金牌匾，发现背面布满指甲抓出的沟壑，组成幅诡异的图画：云端站着两个孙悟空，一个被五行山镇压，另一个却被七根锁链吊在倒悬的山下。
说书人张老哑的鹦鹉突然口吐人言：\"五行山下是假，倒悬灵山是真。\"这扁毛畜生说完就炸成血雾，羽毛在空中拼出\"南无斗战胜佛\"六字。
平康坊的妓子们集体做同一个梦：有只毛手掀开她们的天灵盖，往脑子里塞了颗桃子。醒来后所有人都能背诵整部《金刚经》——倒着背。
最离奇的是修饕鬄观的青楼\"满庭芳\"，整栋建筑突然倾斜四十五度。姑娘们尖叫着滑向墙角时，听见梁柱间传来熟悉的调笑：\"蟠桃会的仙女，可比你们端庄多啦！\"
狄仁杰在整理线索时发现可怕规律：所有异变都沿着长安城地下的\"九宫八卦\"布局。当他将铜凤灰烬、颠倒佛泪、破碎浑天仪等物摆成阵图时，桌面突然浮现立体投影：
五百年前的五行山，本质是如来掌中佛国的投影。而真正的孙悟空，在山体落地的瞬间施展了\"身外化身\"——被压住的只是毫毛变的假身，真身却借五行山为坐标，找到了被倒悬灵山镇压的...
\"另一个自己。\"
袁天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道士展开张星图，上面标注着\"三界\"之外的第九重天——那里本该空无一物，此刻却亮起个狰狞的猴头标记。
\"当年大闹天宫的真相...\"李淳风从袖中取出段锁链，\"是两代齐天大圣的交接仪式。\"
锁链上清晰可见干涸的金色血迹，以及半枚牙印。
当正午的阳光直射倒悬山岳时，长安城地底传来连绵不绝的崩裂声。三百口水井同时喷出金色光柱，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卍字佛印——不过是倒转的。
大雁塔顶的鎏金宝珠突然脱落，坠地后滚到狄仁杰脚边。他弯腰去捡，宝珠却自动裂开，露出核心的琉璃舍利——里面封存着根燃烧的猴毛。
\"大圣留给你们的选择题。\"玄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要假慈悲的真佛，还是要真性情的妖魔？\"
话音未落，倒悬灵山的峰顶突然刺入云层。在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中，整座山岳像剥落的蛋壳般解体，露出核心处——
被七根锁链贯穿的斗战胜佛金身，以及坐在佛像肩头啃桃子的...另一个孙悟空。
这个猴子浑身笼罩在混沌黑雾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他吐出桃核，正砸在狄仁杰脚前：
\"告诉玉帝...\"声音里带着五百年的积怨，\"俺老孙这次要坐凌霄殿的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