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莺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是紧紧地看着他。回来了……他的眼睛……终于变回了黑色……
祁湛的视线毫无目的地移动着,扫过低矮粗糙的石顶,扫过摇曳昏黄的油灯,最终……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滞感……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夜枭莺脸上。
他的目光在夜枭莺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茫然如同浓雾,疲惫如同沉铅。没有惊诧,没有欣喜,没有愤怒……只有一片空白的、仿佛刚刚格式化过的……**虚无**。
夜枭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谁?”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锈铁般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从祁湛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声音微弱,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彻底的陌生感**。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夜枭莺的心口!
谁?
他问她……是谁?!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夜枭莺!她猛地坐起身,顾不上全身的剧痛,双手抓住祁湛的肩膀,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调:“祁湛?是我!夜枭莺!你看看我!我是夜枭莺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摇晃着他。
祁湛被她剧烈的动作摇晃着,眉头蹙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不适和……**抗拒**?他涣散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夜枭莺脸上,但那片浓重的茫然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他似乎努力地在辨认,在挖掘,但那双黑眸深处,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空白。
“夜……枭……莺?”他极其缓慢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记忆的废墟深处艰难地刨出来的,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和疑惑。他念出这个名字时,眼神里没有一丝熟悉的光芒,只有纯粹的、如同念诵一个陌生词汇般的……**困惑**。
“对!夜枭莺!你记得的!我们一起……”夜枭莺急切地说着,试图唤起他的记忆。血河苑的杀局?鬼哭坊的凶险?骸骨巨殿的绝望?深渊巨兽的恐怖?任何片段都好!
然而,祁湛只是茫然地看着她,眼神空洞。当夜枭莺提到“血河苑”、“祁天刑”时,他的眉头似乎蹙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刺般的痛苦,但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那痛苦并非源于记忆的唤醒,更像是某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与具体的画面和情感毫无关联。
“……痛……”他再次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目光微微下垂,落在了自己敞开的胸口,落在那几道淡粉色的疤痕上。他的手指极其僵硬地抬起,似乎想触摸那疤痕,动作笨拙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夜枭莺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将她淹没。碎片……那该死的神狱碎片消失了,带走了他体内的暴戾和扭曲,却也像是……**格式化**了他所有的记忆?连同那些刻骨的恨意、痛苦,以及……与她共同经历的生死?
他现在是谁?一个只有基本生理反应、空有祁湛躯壳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