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长箭划过一个夸张弧度,从这个极远距离射入“元亨油坊”,钉在院里。
只是一瞬间,整座油坊胡同如蝇震翅,无数黑影带着细微声响自角落中窜了出来,迅速向整个巷子蔓延。而这时,鲁步已险之又险的逃之夭夭。
过了好一会,油坊大门忽然打开,一个黑衣小厮挑起一个黄皮灯笼,随后大门四敞,转身进屋。
不一会,一个个身着斗牛服,腰配千牛刀的精干武士鱼贯而入,只是不知为何各个面带忐忑。
入得屋来,转入作坊内,只见小厮就守在榨油垛子前。
来人自怀中掏出一块猿形符印,小厮接过来,与自己怀中猿形符印对合无误后,转身一拉机关,榨油垛子缓缓移动,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
来人取回符印,一招手,一行人便顺梯而下。
转过楼梯间,下面是一个极为宽阔大堂,几十盏灯照四下明亮,正中椅子上坐着俊颜鹰目,身高八尺的男子,身边放着一把硕大斧头。
“大人,没发现人,只有这两样东西。”
来人自手下手里接过两样东西,捧送男子身前。
正是鲁步射入的瓷瓶和箭。
“呦,我哪里担得起大人的称呼,你张千户带兵有道,手底下的弟兄如此精干,该我给你让位,叫你大人才是啊!”
张千户满脸羞愧,头压的更低了。
“大人,卑职治军不严,无话可说,请大人治罪!”
男子听了以后,沉默片刻,突然一掌将旁边矮几拍碎!
“治罪?出了事就知道治罪!治了你的罪就能让这一卫弟兄直起腰杆子,本官现在就治了你的罪!”
男子越说越气,气的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一个二个平时自吹自擂,说什么精兵强将!千牛刀擦的锃亮,斗牛服洗的反光!结果都让人摸到老家了!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天子耳目、圣人爪牙,听天视地、监察江湖!结果眼瞎耳聋,让人一箭穿了心了!就你们还好意思穿这身吉服?丐帮的叫花子都比你们灵光!街头看门的狗都比你们警惕!云州千牛卫自你张龟年以下全部记大过待用!找不出射箭之人,一律革职送辽东镇‘夜不收’听用!死在边疆还算条汉子!”
一群人被男子骂的头都不敢抬,腰都快弯的对折了。
男子气喘吁吁,将手中的东西一扫,飞到身后两人手里。
“呼,呼,裴伦马举,帮这帮废物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掏了千牛卫的窝!”
“是!大人!”
其中一个金发卷毛,鼻子粗大的人拿起手中的瓷瓶闻了闻。
“大人,这瓷瓶最近过了三人之手,里面装的是龙胎大丹,外面抹了草原母狼香,能在东南腹地弄到这东西,能耐不小。”
另一个面如老农却双手滑嫩的人摸着箭簇。
“这箭簇技法精巧、独树一帜,非工墨之学、西域之术,不过用料器具略显粗糙,未能尽展其能,不是隐世巧匠,就是绝世天才,若是能寻来,当饶其一命,令其为国效力。”
听了二人之言,男子怒火稍熄,坐下来仔细思索。
“母狼香?胡人勾引狼群的药饵?这是被人下套了…扔到我们这,祸水东引?”
男子不自觉摘下帽子,开始摩挲自己那颗闪耀的光头。
“张龟年!最近云州城有什么异动!”
下方告罪男子立马上前。
“回大人,最近云州似有魔教孽宗活动,不少地方发生妖人作乱之事,但如此规模,应是魔教点肉香的老把戏,目的为何尚不可知,各所兄弟都在全力调动地方武门配合击杀抓捕;
还有,昨日清晨城南大火,周围发现数具尸体,另发现一条疏通了的废弃密道,此宅为海门村鲁浔所有,昨夜他也在此居住,看情况应是杀人潜逃,据说周围百姓说,不少西门家人前去救火;
另外海门宗小少爷郑少杰到城北药商西门家中做客,昨日西门家突然家丁四散,似是寻人。”
男子听了张龟年的汇报,眉头紧锁。
“不对劲!”
“大人,哪件事不对劲?”
“三件事都不对劲!”
“都不对劲?大人,魔教孽宗行事混乱癫邪,各地大小魔灾超过六成都是孽宗闹的,大多都是随性而为,无因无由;城南大火虽然蹊跷,但却不过意外;海门宗小少爷郑少杰号称‘自古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乃云州第一纨绔,任性妄为整个云州都习以为常,不知何事不对劲?”
“孽宗确实做什么都不奇怪,但是点肉香不是什么人都能点的,至少是有魔教高层在此行动,云州这东南腹地,承平日久,肉香在魔教也十分珍贵,如此消耗闹不起多大声势,并不划算!
城南起火,西门家的人在城北,去凑什么热闹,这个西门家倒卖人口、走私药材起家,现在良心发现开善堂?
至于郑少杰?他怎么就在这个关头找人?找谁?张龟年,把这三起案子的卷宗和前后相关情报都拿给本官过目!”
“是!”
不出两刻,翻阅卷宗的男子啪的将卷宗拍在桌上,用笔圈下一个名字。
鲁浔!
“清楚了!整件事情就在这个人身上,自打这人前日下午入西门府,出门便回了城南府邸,当晚,周围数户人家发生命案!若人是他杀的,动机是什么?
昨日清晨大火,将其府邸烧作白地,露出密道,想来此人必是从废弃密道逃脱!他是躲谁?什么时候疏通了密道!
你再看这卷宗所说,‘砖石脆如石灰’,这能是走火所致?猛火油都烧不成这样!说不定这火乃是断后机关!这个鲁浔家中不过是军械小作坊,哪来这等奇物?
巧的是,清晨大火,西门家为何四下寻人?若有仇怨,鲁浔如何出得西门府?若无仇怨,鲁浔家在海门村,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什么祸事让他鲁浔家业家人全然舍了?
更巧的是,今夜就有人将这母狼香射入千牛卫驻地,而这鲁浔家里造的就是弓箭!
巧,一切都太巧了,而这一切都在这个鲁浔身上!”
“大人,您是说一切都是这鲁浔做的?他一个山野村夫,哪来的这般本事?他如何能发现我千牛卫驻地?”
“山野村夫?关二爷,贩枣的!张三爷,杀猪的!山野村夫怎么了?人家制造军械!论脑子比你强!而且此人弓术通神,威望极高,现在看来,恐怕是见面更胜闻名!不论如何,一切症结,就在此处!张龟年!”
“卑职在!”
“本官吩咐你四件事,一、将这母狼香寻一处屋舍存放,派几个人盯着,看看什么情况;二、派人去海门村打探情况,切记小心谨慎,不要轻举妄动;三、派出人手潜入西门府,我要知道事情起因,四、派人经密道一路寻迹追踪,能找到鲁浔和他那几个同乡最好!”
“卑职听令!”
……
转过天明,西门府家丁全体出动,在朱厌有意放纵之下,闹的江屏城上下鸡飞狗跳。
一伙家丁正抱着老狈搜寻城南,突然老狈像是嗅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撒腿狂奔,一路奔到城南一处破宅。
一伙人当即撞开大门,跟着老狈冲进屋里。屋外,一个街边卖烧饼的小贩,像是被吓到了,饼都没卖完就是收拾摊子离开。
小贩扛着摊子转入小巷,自一个宅院后门进去,屋中张龟年就在其中等候,小贩上前行礼。
“大人,是西门府家丁。”
张龟年摸着胡子的手一用力,嘣的薅了一根下来。
“娘的,还真让沈大人说着了,真是西门家?再探!西门家的情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另一个装作菜贩之人进来禀报。
“大人,经小人查探,当日与鲁浔相见的不是西门庆,而是郑少杰!”
“什么?郑少杰?!”